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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就是今年春。李自成重新振作,大軍破承德,南京大震。陳子龍又受董象恆委派負責籌劃軍備,在餘杭等地築關建台,整修城池,鑄炮儲硝。許是體諒,董象恆又命他督運軍糧入南京,這才得以在閒暇參加這一場玄武湖大會。
也正是來得巧,就連主持者張溥與張采都不知曉。
兩人又復與陳子龍、朱國弼見禮,一番客套。目光卻又是落在了朱國弼身側那一倩影的身上。見此,朱國弼大笑起來,讓這倩影與眾人見禮。
這一女子眾人也不陌生,便是曾經的南都名妓,寇白門。
為了納寇白門,朱國弼可是費力不少。去年,勛貴之後的保國公朱國弼為了顯示威風和隆重,特派上千名手執紅燈的士兵從武定橋開始,沿途肅立到內橋朱府將寇白門納入私房。
相比年長六七歲的柳如是,而今才十八歲的寇白門更顯得單純一些。有好事者說白門娟娟靜美。跌宕風流,能度曲,善畫蘭,相知拈韻。能吟詩,然滑易不能竟學。
故而,面對一干名士的目光,寇白門禮貌地客套了幾句,便將目光落在柳如是上。見此,朱國弼便揮手讓寇白門尋柳如是去了。
此時。陳子龍忽然大笑道:「都來看看是誰來了!咱們復社名流,冒辟疆、方密之還有陳定生也都到了。只可惜,朝宗無法來了。」
陳子龍這句話一說出,場上頓時陷入了微微一陣的冷場。
侯方域為何沒來,還不就是朱慈烺做的好事嗎?也怪不得復社其他的三公子對抨擊朱慈烺的事情這麼熱衷了。
還是柳如是心思靈巧,朝著冒辟疆身邊的又一個倩影打起了招呼。
原來,冒辟疆身邊竟是也有一個容貌傾城,巧笑倩兮的女子。對於一干江南風流人物而言,眼前的這個女子容顏也不陌生,這便是已然入了冒辟疆家門的董小宛。
「青蓮,今日可帶來了董糖。聽聞你自入冒門以後便情趣得宜,可是羨煞我們這群凡夫俗子了。」柳如是拉著董小宛的手,與寇白門嬉笑了起來。
「河東君這是打趣妹妹呢,還是猜到了妹妹就是嘴饞。這一次秦淮故人齊聚,妹妹又怎麼能疏忽了這些?」說著,董小宛嬉笑著拿出了自己的點心。
董小宛,名白,一字青蓮,別號青蓮女史。這個神姿艷發,窈窕嬋娟女子進入冒家大門後罕見與馬恭人(辟疆母)和蘇元芳(辟疆妻)相處得宜,而且生活情致極高,董糖便是她在秦淮河時所做。用芝麻、炒麵、飴糖、松子、桃仁和麻油作為原料製成酥糖,切成長五分、寬三分、厚一分的方塊,這種酥糖外黃內酥,甜而不膩,顯然也讓柳如是等人心中掛了號。
有了三位容貌傾城的佳麗在,氣氛一時間倒是寬鬆了許多,不多時張溥便提議上了畫舫。
此時……
角落裡,一個少年郎卻是安安靜靜地坐著,有些不敢動彈,又要拼命地按住隱蔽處一干人等的不安。
這個少年郎便是方才賣畫報的年輕少年,只是此刻小書生的畫報背簍已經落在了地上,端端正正地站在石凳上,不敢動作。
因為,小書生的眼前一位眉中略微帶著憂鬱的佳人疼惜地用香帕給他擦汗。一邊擦汗,這佳人一邊卻是輕笑著道:「這麼個貴家子,卻是偏要學著什麼頑童賣報,也不怕家人用你家法?還是說呢,和家裡人鬧了彆扭,置氣逃出來,以為能做一番事業呢?這畫報倒是好,也不知幕後人用了多少力氣,將來會之人都列了上去。眼下呀,這江南士子齊聚,肯定有許多彼此不認識,卻又不能裝作真不認識的。你這麼個法子,倒是真生發的好計策。」
說到這裡,佳人又是輕輕一笑,圓潤的聲音仿佛珠玉落盤一樣,聽得小後生如聞仙音。
「謝過這位好姐姐了。只是……小生出來賣書報確有難言之隱,還請好姐姐莫要聲張。小勝這廂有禮了……」說著,小書生鄭重一謝,隱藏住了赧然之色。
第42章 李香君與君
聽此,那女子卻是又咯咯地笑了起來,一掃方才的沉鬱,笑道:「好呀。小女子李香君,你喚我李香便可,若有暇可以來媚香樓尋我。倒是……你這小書生我還未知曉你高姓大名。媚香樓若是胡亂來個窮酸書生,可要小心被龜公打出去呢。」
打出去當然不可能,只是小書生卻被李香君這麼一陣調戲弄得面色發窘,羞紅滿面。
此刻,他不由想了起來,自己膽子的確是太大了。人家好好一個媚香樓的名妓參加玄武湖大會,卻被自己直愣愣看得發呆。還好他反應快又拿著賣書報的藉口擋了過去,讓李香君同行的妓院之人離開。只是這樣一來,小書生卻被李香君留下來「盤問」起來。
沒錯,這小書生便是當今大明太子,堂堂南京監國。
只是,再如何位高權重,朱慈烺說到底也只是一個十六歲的少年郎。這個年紀,本就應該與爾虞我詐的政治遠離,應該縱情詩書,應該享受青春年華,亦或者天才少年萬眾矚目。
故而,朱慈烺便借著這一次的行動,親自做起了報童。
只是,前幾關好過,這一次被李香君貼近盤問,朱慈烺卻沒幾下就露餡了。
說出來卻也格外理所應當。
朱慈烺一身衣裳雖是簡單,但用料陣腳都是頂尖,這在眼力出眾見多了錦衣華服的李香君眼裡自然一看就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