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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倒是范景文與方岳貢眼觀鼻鼻觀心,都是各自站著,不為所動。范景文是工部尚書,不與此事相關,領導責任也排不到他這個第三號人物上。方岳貢更是奇特,他是左副都御使,開了大明先河的以閣臣之貴還兼了本職御史的身份。身為監察官,方岳貢更是極難有所簽連。
見兩人服軟,朱慈烺沒有多說。他沒有如幾人所畏懼的大喝一聲下入大獄,亦是沒有如前朝朱由檢那般發怒。
朱慈烺只是平靜地從案上拿出一封奏報,輕聲念了起來道:「倡義提營首總將軍為奉命征討事:自古帝王興廢,兆於民心。嗟爾明朝,大數已終,嚴刑重斂,民不堪命。誕我聖主,體仁好生,義旗一舉,海宇歸心。渡河南而削平豫楚,入關西而席捲三秦。安官撫民,設將防邊,大業已定。止有晉燕,久困湯火。不忍坐視,特遣本首於本月二十日,自長安領大兵五十萬,分路進征為前鋒;我主親提兵百萬於後。所過絲毫無犯。為先牌諭文武官等,刻時度勢,獻城納印,早圖爵祿;如執迷相拒,許爾紳民縛獻,不惟倍賞,且保各處生靈,如官兵共抗,兵至城破,玉石不分,悔之何及……」
「都聽聽,聽聽。」朱慈烺環視三人,道:「都道是我大明中興氣象已露,直搗黃龍,攻克盛京,武功之盛,直追太祖成祖。可結果呢?唐皇興國之地,都跑出來一個大順國了!」
黃景昉、吳甡、范景文以及方岳貢聞言,都是沉默。
這陣子,滿城都是恭賀新帝登基的消息,似乎朱慈烺登基之後大明就驟然中興了。可事實上,朱慈烺接受的卻是比崇禎接手時還要糜爛的大明。
這個時候,就連他們也不由心中揣測。與其說朱由檢是迫於朱慈烺功高震主而選擇退位,還不如說是這一番爛攤子已經超出了崇禎皇帝可以處置的能力範圍。如果皇帝與皇太子依舊離心,權力二分,那麼這大明也的確是要完了。
新帝順利登基固然喜事,可朱慈烺一登基卻徒然發現,自己原來竟是被蒙在鼓裡已然多時。
朱慈烺在朝鮮是高歌猛進,攻入遼東盛京後將在京畿肆虐的建奴大軍生生逼退,可猛然回首,卻發現大明這個基本盤在崇禎皇帝的治理之下竟是落得半壁將士都不復朱慈烺所有。
李自成這個手下敗將自從開封一戰被朱慈烺大兵殺敗後就消失在了朱慈烺的視線里。
朱慈烺在開封籌建了皇家近衛軍團,北上擊敗比起農民軍更加強大的建奴八旗軍隊。章丘之戰,一舉成名天下知。就是後來火速南下入京,亦是迅速解決了左良玉這個軍閥敗類,克復武昌,將耀武揚威的張獻忠一路趕到四川去。
那時,李自成就在湖廣與河南的交界地帶,以襄陽為中心苟延殘喘。
朱慈烺南面為尊,以南京為中心組閣,儼然大明新朝廷。南北二京的格局在崇禎皇帝讓朱慈烺監國時悄然鑄就。當然,朱慈烺是個懂事的。為了避免過度刺激崇禎皇帝,亦是為了避免引發內鬥,朱慈烺最終決定遠征朝鮮優先解決遼東問題,而國內的問題自然也是丟給了崇禎皇帝。
只可惜,朱慈烺在朝鮮與遼東都是打了滿分又答對了加分題。可崇禎皇帝卻是因為心急證明自己而頻繁催促孫傳庭,惹得崇禎皇帝麾下唯一大將馬失前蹄,陝西秦軍在南陽被李自成打敗。
孫傳庭退守潼關,李自成卻積蓄已久,一路狂奔,攻克潼關,席捲陝西。其後北上,陝西全境為之占據。一路馳騁,儼然又有了當年那梟雄之姿。
而這時候,京師上下,滿朝文武卻都陷入了另外一種狂歡。
朱慈烺攻克盛京,崇禎皇帝宣布退位為太上皇,朱慈烺登基為帝。滿朝文武忙著慶賀粉飾太平,上下都是顧著欺上瞞下,坐待大順國攻勢如火如荼。
就當朱慈烺宣布西元1644的甲申年為大明二七六年時,李自成亦是宣布了難產兩個月之久的大順國年號,永昌元年。
永昌元年正月初八日,李自成統大順軍主力由西安出發,開始了向北京的進軍。行前,李自成命權將軍田見秀留守西安,李自成之妻高氏和一部分六政府官員也留在西安。包括丞相牛金星、軍師宋獻策在內的另一批大順朝廷官員則隨軍行動,稱之為行在。
「賊軍以西安為,南北兩路分兵鉗形進攻。首先是南路……」朱慈烺平靜地尋人攤開了一張地圖,緩緩解說起了局勢:「有人說:寇大至,絡繹三百里,羽旂鐵甲,炯爍奪目。塵坌紛起,晝為暝;馬嘶人喊,海沸山摧……」
南路順軍的主將是劉芳亮,他率領的左營開始南線作戰。
歷史,在這裡開始了全新的拐點。原定歷史上,此刻的河南已經被順軍全部攻占。但在朱慈烺所在時空,一切都已經發生了變化。
開封一戰勝利後,河南依舊掌握在大明朝廷的手中。
駐守河南的是新任河南布政使司布政使黃澍,負責河南軍事的則是新編大明皇家近衛軍團第三團朗將傅如圭,他帶領著編入第三團的第四步兵營陳德以及第五步兵營虎子臣,以及由傅如圭親掌兼任的新編第十步兵營。
三個營駐守河南,兵力總計超過七千。
「若不是劉芳亮兵出潼關,從復為賊軍所據的洛陽出兵,被傅如圭一頭堵在洛陽。恐怕朕還不知道,這大明江山,已然三省不為朝廷所有。」朱慈烺平靜地說著,盯著地圖,道:「南線,不算嚴重。嚴重的是北線……過了山西,就是京畿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