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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師的城頭上,格外緊張。
里里外外,都是望來各處的文武百官。
總攬全局的是李邦華。這個曾經執掌京營的文官手段不凡,就任首相後雷厲風行,開始布置起了京畿防務。
京師,一夜之間重新兵戈之聲回歸。
緊張與肅殺的氣氛傳染了整個城市,一夜之間,街道上再無一個閒漢,望來的都是披甲執銳的士兵。
不同於歷史上的京師,此刻的京師里組織嚴密,士氣不低。
沒有瘟疫的打擊,擁有豐厚的財力以及遍布京師各處的警署,巡警鋪等基層組織讓朝廷對京畿的掌控能力與動員能力大大翻番。
感受到力量更強的李邦華沒有辜負朱慈烺的托福,京師的防務在建奴抵達之前維持起來。
京師的文武百官們彷徨不安,不知道這一場戰爭路歸何方。
位於南熏坊的一處宅院裡,一台又一台的小轎子落在了宅院的後門,悄無聲息地進了院落,各自對視,雖然都是認出了彼此的身份,卻沒有一個人打著招呼,唯恐讓鄰里聞見了聲音,聽到了異動,琢磨到了不對勁的地方。
這是謝升的舊宅。
崇禎十三年四月,謝升晉太子少保,改禮部尚書兼東閣大學士。八月晉少保兼太子太保吏部尚書武英殿大學士。
按說,這是一員老資格的宰輔級別人物。可現在,卻孤零零地住在南熏坊上,就來訪客們來了,也得悄無聲息的,生怕讓別人見到。
無他,因為這謝升當年泄漏了與清軍議和之事被崇禎皇帝罷官免職。
罷官後,謝升本該是回老家休養生息的。偏生朱慈烺登基之後氣象大變,謝升躊躇了一段時間就沒有回去。
結果,等到眾人都急著離開京師躲避兵禍的時候,再想要離開已經做不到了。
謝升,就這麼呆了下來。
如果說,就這麼安安穩穩地一直等下去,謝升也就是個免職了的曾經宰輔,孤零零無人注意。
但偏偏,自從去年清軍圍攻好不容易擊敗逼退以後,今年清軍又來了。
比起去年,今年的戰局更加愁困。
前方,是御駕親征而去的朱慈烺。他帶領著帝國的主力大軍前去圍剿而今帝國最大的叛亂分子:順軍。而對手更是強大得讓人心中沉重。
披甲之士十萬人,從西安一路進抵太原,連戰連捷,讓無數明軍只覺得這天下已然要改天換日了。
要不是而今來了一個朱慈烺,恐怕朝廷最後一點人心士氣都要丟掉了。
偏偏,在這個緊要關頭的時候,清軍來了。
他們一戰擊破了薊鎮駐紮的第二團,十日停頓後,又大步朝著京師出發。通州已經被圍,京師內外交通斷絕,城內物價飛漲,米糧騰貴,百姓紛紛歇業,軍警走上街頭,一片肅殺與緊張。以及……一種無力的恐懼。
仿佛,內賊與外虜這兩道緊箍咒真的會讓大明就此敗亡一樣。
這讓不少人紛紛將這位當年參與進議和之事的武英殿大學士給回想了起來,以至於當謝升要在自己的暖閣里辦個私人宴會的時候,不少人都聞風而動,紛紛趕了過來。
這其中不僅有文淵閣大學士魏藻德,還有現任禮部侍郎的丘瑜。
其餘人數雖眾,卻不如魏藻德與丘瑜一般人望隆重,不值一提。
謝升不必說,當年的武英殿大學士。而魏藻德呢?更厲害,要不是陳演倒了,他就是繼任的內閣首輔。當然,兩人眼下身上都是閒職在野,平素串聯百官,保持著自己的聲望。
行事之時,更加老資格的謝升顯然是眾人之首。倒是丘瑜,依舊是而今的禮部侍郎。排資論輩的時候,依舊在兩人之前。
尤其有名的是,當年議論孫傳庭與闖賊之戰的時候,群臣都奏請孫傳庭速速出擊,崇禎更是心急。唯獨丘瑜不贊同,他認為孫傳庭在西安,依舊可以聚攏主講保留力量,一旦草率出關,則福禍難料,太過冒險。
其後局勢發展果然如丘瑜所言,自此,丘瑜名聲大振。
謝升環視眾人,見人都來齊,輕咳一聲,道:「諸公不懼時艱前來,老夫委實感動得緊。這其餘的廢話呢,也不多說了。今日老夫不懼奸臣所害,召集諸位,為的,就是我大明的江山未來!要不然,待到韃虜鐵蹄入京就為時已晚了!」
「哦?」丘瑜眯起了眼睛。
魏藻德沉聲道:「事到如今,我大明已經到了存亡危急的關頭了。猶如崖山之戰,已為我漢家江山存續之緊要之所在。我輩世代身受皇恩,這個關頭豈能不挺身而出?」
「說得好!」
「魏公與謝翁說得好啊!」
「不愧是我士大夫楷模!」
……
眾人嗡嗡鬧鬧地,士氣頗為提振。
丘瑜問道:「此等事情,不就是朝廷修繕城防所為?敢問魏公與謝翁高見。」
謝升沉聲道:「若朝廷還在正道中人的手中,那自然也不必老夫冒這麼大風險,讓諸位前來了。」
魏藻德跟著輕輕一嘆。
其餘人聞言,那裡還不明白這其間的意思。
能夠被魏藻德與謝升聚集起來的,自然就是在京師里的失意之人。這些人滿腹牢騷,總覺得自己懷才不遇,最是想像力豐富,當下就明白了兩人腹誹當今掌權之人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