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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竟然要新開稅賦,百姓何辜,太子竟是……」
……
沒有預想到的一言既出,名動四方。
反倒是朝中重臣對朱慈烺所言,竟無一人贊同。
崇禎臉上原本寬慰的表情也被這些議論之聲擾的心情急躁了起來。
朱慈烺臉上紅一陣白一陣的,一個個宰輔重臣的否定讓朱慈烺難堪不已。身為十四歲的太子,對牽扯如此之深的軍國重務哪裡有什麼發言權?
更何況,他的意思可不是加稅百姓,而是商人!但哪個商人背後沒有達官顯宦做靠山。秦俠只不過是剛剛微微提了一句,就被人如此激烈反對。如此損公肥私,全然不顧這大明已然殘破。
想到這裡,朱慈烺不由悲從中來。
只見朱慈烺轉身定定盯著議論紛紛的群臣,道:「諸君身為國之重臣,世代身受皇恩。父皇問策群臣,卻無一人可以為父皇解憂。我身為大明太子,國之儲君。如此國之大事,有何議論不得?」
群臣紛紛低頭皺眉,不禁心裡嘀咕起來。區區一介孩童,聽聞一場大病都愚笨到過目即忘了。現在國之重臣幾乎都在這裡,竟然一點顏面也不給群臣,這委實有些不知好歹,重病之事果然空穴來風……未必無因。
「想必,有些人會想著,孤如此喧鬧君前,不思文章,不尊禮數,實在是腦子病壞了!」朱慈烺目光定定,幾個意志不堅的大臣碰上朱慈烺的目光,連忙低上頭。
幾個老狐狸臉上義憤填膺,一副第一次聽聞的模樣。
朱慈烺一笑,臉上一副悲憤的模樣,慷慨激揚道:「不必否認。我的確大病一場,三日不醒。因為我夢到了太祖給我託夢,讓我看看,未來之大明,是什麼模樣!」
太祖!
明太祖朱元璋!
聽到朱慈烺如此爆出猛料,就連崇禎也坐不住了,起身道:「太祖託夢給你什麼了?」
這時倒是沒人覺得朱慈烺如此年幼,會拿著太祖的名頭矇騙別人了。
更何況,三日不醒,御醫查之無病。這的確像是太祖託夢!
朱慈烺顫顫地吸了一口氣,好像回想起了那番恐怖的記憶:「兒臣夢見兩年後,反賊攻城陷地中原盡陷,京師城牆之上無一人堅守;夢見三年後,韃子的鐵騎打進關內;九州之內,已經沒有了大明的臣子;兒臣夢見了滿清韃子一手拿著屠刀,一手拿著剃刀,大明百姓人人衣冠喪盡,左衽披髮,留頭不留髮,屠城不計數。兒臣夢見,朝臣依舊在爭吵,依舊在投敵。衛國之士戰死沙場,留命之徒盡皆苟且。太祖站在我眼前,列祖列宗冷目相對。值此情境,身為大明皇室,父皇……兒臣怎能再安居深宮?這萬里之大明,戰卒可降,武將可降,文臣可降,就連世受皇恩的勛貴也可降,連天家家奴的太監也可降。但兒臣為大明皇室,國之儲君,再退一步便是黃泉之路了啊!父皇,如此危局。兒臣身為父皇的兒子,身為大明的儲君。此時不奮發作為,為君父解憂,為天下平亂。難道……真要等到夢中一幕幕,重現嗎?」
殿上分外安靜。
太子大病之事有了解釋,緊隨而來的,就是一股莫名力量下的恐懼。
明太祖,這三個字的力量太強大了。
強大到這些飽讀詩書,通曉史略的朝臣俊才們一想到太祖時官員們的境遇,就無不是心中戰戰。
如劉宗周這樣的大儒固然會堅信子不語怪力神。但大部分人,尤其是那些心中有鬼的朝臣,遇上這樣神鬼之說的時候,自然而然就將心中恐懼無線放大。
一時間,殿上靜謐,眾臣戰戰。
直到久久閉目,長長一口濁氣呼出來的崇禎環視眾人,用已然沙啞的聲音道:「內閣速擬一個遼東方略出來。兵部議定調兵練兵之策,戶部先議籌餉之法。諸位愛卿回去歇息吧!」
朱由檢揮退群臣,看了一眼朱慈烺,轉過身,朝著殿後走去,腳步微微有些漂浮。
見此,朱慈烺心下微酸,快步過去攙扶,卻見朱由檢狠狠揮手,不讓朱慈烺撫著,默然前行,一言不發。
稍待,君臣父子倆到了後殿,王承恩將所有內侍悄然帶走。
對上朱慈烺堅毅泛著血絲的目光,想起太祖所託之夢。朱由檢踉蹌一步後退,閉上了眼,竟是不堪看向朱慈烺堅毅的目光。
第5章 剷除碩鼠圖謀出宮
朱慈烺連忙過去扶住朱由檢,一扶,朱慈烺卻感覺朱由檢的體重竟是輕的如紙一樣,他一個少年竟然扶住了一個近一米八的中年男子。
扶住了朱由檢,朱慈烺拜下請罪。
崇禎扶他起來,力道很沉,尤其抓得緊,抓得朱慈烺雙臂生疼。
朱慈烺目光望過去,崇禎的眼神疲倦開始褪去,一種朱慈烺熟悉的堅定目光落在了自己身上。
正是這樣的堅定讓崇禎從天啟皇兄手中接過了一個國事糜爛的大明,讓他奮起決心掃平這個世界的污垢,剷除閹黨,滌盪人心,意圖做大明中興之主。
正是這樣的堅定讓崇禎在國事一日日糜爛之下依舊宵衣旰食,辛勤處理國政,試圖將從兄長手中傳承下的大明江山一點點從泥潭裡拖出來,儘管結局卻讓崇禎堅定的心一點點被污穢的沼澤淹沒。
正是這樣的堅定,在邊城大員盡皆投降的兩年後,讓他絕望地走上了煤山,留下了「以發覆面。任賊分裂朕屍,勿傷百姓一人」的遺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