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縣學裡面多是些中了秀才的,正是年輕氣盛,激揚文字,糞土當年萬戶侯的年紀。換句話說,也是最能惹事,最不怕鬧事的一群傢伙。
偏偏在沈萬重等人眼裡,最心虛的還有一點……正義感爆棚。
這些秀才本就不喜歡商人,滿腦子士農工商,商本末業的心思,而今見這些奸商殘暴害民,豈能放過?
就連一縣之尊面對秀才們的破鞋陣都要落荒而逃,更何況一群商人?
「當務之急……是時候找各位官人了……」沈萬重幽幽地說著。
仿佛擔心大家不理解一樣,黃福文點明了利害:「秀才們一旦鬧起來,不止我們頭痛。縣尊、府尹大人都要吃刮落。誰都不想自己治下爆出醜聞。為今之計,是各自聯絡關係,將此事壓下來。至少,也是局限到府尹大人一級。我預備著三千兩銀子去公關!」
「此事因我而起,我出一萬兩銀子。」沈萬重關鍵時候也有擔當。
眾人聞言,也都知曉了利害,你出錢我出力他出關係,各自朝著京城裡跑去了。
沈萬重望了一眼深山裡的景象,不甘心地下山了。
……
順天府的警署里,牛油大燭已經燃燒了整整兩個夜晚了。但警署上下包括順天府府尹,都察院右都御史汪喬年、警署署長黃易芝以及大興縣縣令林鵬都是在緊張地開會之中。
一個圓桌,汪喬年坐了上首。黃易芝與林鵬對坐,大家都是一臉的疲倦。
台上,無數的消息被當值的林鵬念了出來。
「十月九日,水峪溝暴亂。人數五百餘,賊首可查為李非,前任大學士李建泰之侍衛,兵敗被俘,流落民間。」
「十月十日,探查得知水峪溝暴亂已經朝著周邊各處蔓延,暴亂工人超過三千人,不過目前他們除了派出大量人手去散播謠言以外,還未有其他過激行為。」
「十月十一日……也就是今天,沈萬重他們七拐八拐地尋到了消息,要我們幫忙壓下來。他已經在拼命調集人手,不會讓這些人有攻打城鎮之舉。他的帶兵打仗的本事還是很不錯的……」
林鵬說著,就見對面的黃易芝冷笑了一聲。
都說三生作惡,附郭省城。不知道前世作孽了多少,才會在京師當地方官。
當然,這是老黃曆。自從皇帝陛下治政以來,政治清明,又重視有基層經歷的官員,京師地面的幾個地方官行情一下子被看漲。這一點,從汪喬年擔任順天府尹就可見一斑。
朱慈烺對此理解很清晰,後世的京師一哥是副國級幹部,沒道理京師的順天府尹品級要低。朱慈烺也沒有設巡撫,直接就選擇加重順天府尹權柄。
於是,新一任順天府尹就由汪喬年來擔任,還加了右都御史的身份。為的,就是讓汪喬年可以下狠手整治那些在京師違法作亂的權貴。
順天府尹被刻意抬高了品級與身份,京畿幾個州府縣也大多被加了品級。同時,人事調動也頗為有意思。
比如林鵬,他本來是京師內城一個基層警署署長,因為在治理瘟疫里幹得出色而讓人矚目。最後,到了去年底,林鵬榮升大興縣縣令。
這消息一出,當初可是京師里平地驚雷一般的消息。
畢竟,縣令乃是正印官,也許不如韓霖御史言官部寺等官清貴,卻也是科舉進士才能登任的。
但是,林鵬卻從一個中層軍官轉業成了警署署長以後榮升縣令正印官!
這樣的升職,在朝野里掀起一番波瀾。若非這是朱慈烺親自首肯讚揚的事情,不知還會嫌棄多大的風浪。
也許慣性之下,會有人覺得附郭京師是十輩子作惡。但這畢竟是一個正印官啊!
也許……雜途末流真的崛起了……
有人暗自琢磨著,也有人不知自己是該歡喜還是該嘆息。
原本的大興縣縣令黃易芝升任順天府警署署長了。
按說,這是升官。因為黃易芝還有一個順天府府丞的兼職,這顯然是為了高配警署署長之用。故而,黃易芝位在從四品,身份並不低。
但是,不再當正印官,黃易芝心中難免有些失落。
唯一值得安慰的是,皇帝陛下對黃易芝顯然很重視。畢竟,警署一職乃是皇帝陛下在民政官制上最大的改動。若非信重之人,是不會將京師一地平安寄托在此人身上的。
只不過,官場的事情很多時候都有些玄妙。
比如,汪喬年就很清楚黃易芝與林鵬之間不對付。
「潑天的事情,也虧得沈萬重有臉讓我們來壓下去。怎麼壓?警署上下總共不過四千人,再如何壓縮,也不過抽調兩千人去。更重要的是,這是京師啊!兩千人的動靜……」說到這裡,黃易芝就格外忌憚。
不是他拖後腿,是真的非常忌諱。
在京師里出動兩千人馬,你說是抓賊誰信?人家只以為你是要謀逆!
「年終一到,考評就要來了……」林鵬幽幽地說著,無限的哀怨。
他是從警署署長之職上過來的,如何不知道一地重大治安問題有多扣分。一出,官吏人人感覺身後仿佛跟著一條鞭子一樣。
如果是往日,做好做壞一個樣也就罷了。
現在的大明可不一樣,陛下喜愛親民官,大家都想往上爬啊。
黃易芝也一樣,他沉吟著,看向汪喬年:「想要壓下來,得尋黃聖人的諒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