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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李香君來了拍賣行要個包廂拍賣,吳巧兒是既是愧疚又是開心。
最多的,當然還是有李香君來陪的歡喜:「香君姐姐,這幾日我這裡籌備著,整個人連軸轉,都沒得空去尋香君姐姐說話了。現在想起了,還未給你賠個不是呢。這會兒見姐姐來行里,我既是愧疚,又是開心。這裡每日忙著,不得個空閒,可是讓我愁壞了。」
「你我姐妹之間,又何須那般客套生分。賠不是的話,我看還是收住了。至於妹妹的去向,姐姐那日我看了你留書也知道了。這幾日你恐怕沒有空閒去看報紙,城中好幾日頭條都是說這還遼令的事情。除去那些打打殺殺軍國大事女兒家看不懂,便是對這田地拍賣的事情,有些興趣了。自然,也過來看看。還能陪陪你,豈不是兩便?就是看你這般忙碌,我過來,就怕再給你添麻煩了。」李香君依舊是那般性子溫和,心思玲瓏,說著話,讓人心裡暖和而熨帖。
「哪裡有什麼麻煩,能與姐姐說話,可不知道要有多歡喜。姐姐,我與你說。這拍賣行里呀,這幾日可熱鬧了。前幾日籌備的時候,京里的先生們可是搶一般的要來預定座次,唯恐沒機會呢。」吳巧兒興奮的說著。
李香君淺淺的笑著,倒是沒有急著點評。
年初的時候,朝廷折騰了好大的勁兒,可總算才將寶鈔重新推行了下去,通過稅收的擔保,百姓們至少總算不排斥繼續用寶鈔了。
只不過,稅收總歸是有定額。
既然寶鈔是值錢的,那總不能為了套現出銀子,將寶鈔都廉價折出去。就是市面上雖然各處官府幾乎耳提面命勸導用寶鈔交易,可究竟有多少人真心實意,自然是要打個對摺。
故而,伴隨著稅收漸漸稀少,寶鈔的信用也在經歷著考驗。
好在,朝廷對此是有關注的。
此前在山西恆信拍賣八大晉商的事情便吸引了天下人極大的注意力,價值上千萬兩的家產拍賣下去,寶鈔的價值又重新得以穩定起來。
此刻還遼令一出,朝廷自然是故技重施,要求恆信拍賣行使用寶鈔進行交易。
這一回,地方不再是偏遠的介休縣,而是位於京師內城的朝陽門大街上。
作為天下心臟之地,這裡一呼一吸都能影響全國。尤其戰後平靜,又是開春河面化凍,漕運恢復暢通,天下財富運轉於京師。自然,也有無數有錢人在京師里呆著。
京師有道是東富西貴,東邊的大多是富商,西邊的大多是顯貴。
思誠坊上的朝陽門大街也就是這麼一處多為富商的街區。恆信拍賣行一掛上消息,便門庭若市。
無他,手頭有寶鈔的傢伙們都想著檢驗一下寶鈔的真正價值呢。
故而,恆信拍賣行固然是熱鬧非凡,但要說這裡生意會好到極點,李香君卻沒那麼早下定論。
「窗子打開吧,真想聽聽外間說了什麼呢。前幾日,你不是還說學堂的教授提了一個論文,你還未完成麼?拍賣行里是個好地方,這裡能見到一些平日裡見不到的有識之士。多聽聽他們說什麼,也有幾分幫助。」李香君對此還是有一些經驗的。她在南京時,便經常聽那些所謂江南才子賣弄見識。
這裡頭固然有一些是純屬賣弄,清談無用,但至少算作一個情報,能夠多了解一些這世道是如何個模樣。
聽了李香君所言,吳巧兒依言將門窗推開,細細聽起了外間議論。
包廂里的窗子一般是不開的。
原因麼,卻也簡單。
因為吵。
他們要的是清靜。
一般開的時候,也是拍賣進行的時候。
此刻打開窗戶,外間的聲音便轉瞬入耳。一樓大廳的卡座里雖然有屏風,可連左右的聲音都擋不住,又如何能拒絕二樓包廂里探出來的耳朵?
只是一聽,吳巧兒便感覺心頭一沉。
「大傢伙都說說,這還遼令,到底是個什麼路數?」一個四川口音的商人說著,目光看向了卡座上首的一個年輕男子:「英哥兒是去過山海關的,說說?」
「嘿,這要說起來,我還真有些說頭。」被稱呼為英哥兒的男子說道。
眾人一聽,都是好奇的看了過去。
就連包廂里的吳巧兒也是側耳細聽了起來。
「這山海關吶,是天下雄關不差。可也是咱們做生意的一道生死關。往常,天津幾個大商行就一早想打通關節去遼西做個生意。比如那赫赫有名的勤李記,我此前便在,十字大街上八進門面的大商行,身後更有一個工部侍郎楊大人撐著,要去錦州做生意。嘿……崇禎十三年去的時候,嗨,別提了……」說起來,那英哥兒一臉灰暗。
「英哥兒,你怎麼嗨吊起胃口來了。我們聽得正是興起,你這般搗蛋,可別怪我回去收拾你!」那看起來長輩模樣的男子板起了臉。
英哥兒聞言,這才嘆了一口氣:「也委實不是我擺譜兒吶。這遼西的事情,實在是太黑了。去一趟,差點沒給當細作抓起來。要說軍中嚴查細作,那是應當。可拿著良民當肥羊,這等事……忒是亂了。就是擺出那楊大人的門面也是不頂事,諸位說說,哪裡有這樣的道理?」
「你呀,還是年輕。不過,這都三年過去了。也該明白,這天下就是這麼個世道吧。」卡座里,另一人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