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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在,這樣的日子看起來很快就要過去了。
想到幾乎炸開的戶部,看到往日面帶恭謙實則跋扈的陳皋文曲意上門投誠,王正志難得露出了得意昂揚的表情。
這一個表情,有些出賣了王正志的心境。
看到陳皋文注意過來,王正志索性丟下書卷,看著陳皋文道:「哦?是陳管勾。怠慢了,某剛才品讀古卷,一時有些失神。」
「王翁雅意,小人豈敢壞了興致。」陳皋文笑著附和。
「想不到陳管勾也是一個知雅知趣之人。哈哈,正好,這武夷大紅袍可以一同共賞。」王正志笑著,與陳皋文對坐到了書房的客廳上。
兩人你一言我一語客套完了,話題漸漸轉入了正事上。
「王翁,今日小人前來,卻是為了雲南司一事。」王正志輕聲道:「此次大司農考核甚嚴,雲南司卻不甚走水,一場大火燃起,卷宗盡沒。怕是要受大司農責罰了。」
「唔。」王正志不可置否地應了一聲,心中微微有些得意,作為老二,好處也不是沒有。
至少天塌了有尚書頂著,誰要和大老闆不對付,第一時間想到的靠山也是王正志。
秦俠掀了桌子,找了靠山傅淑訓,發招了。
作為他們的對手,以陳皋文為代表的胥吏階層自然會迅速反擊。
陳皋文口中的話當然不是害怕大司農怪罪,而是在暗示他們已經將大司農作為敵人了。這第一招,便是雲南司庫房走水的事情。
聞弦歌而知雅意,王正志沉吟許久,無數準備好的言語一遍遍在心中過稿,最終笑著看著陳皋文道:「現今戶部首要之事,可不是積年舊帳。遼東新敗,陛下心憂殘局。我輩為人臣,自當為君父解憂。如那殿前哭窮惹得陛下震怒之輩,我是絕不會效仿的。陳管勾你只需想好,只要軍費缺口可補,區區舊帳,算得甚事?」
陳皋文聞言,心中微微一松,緩緩笑出聲來,道:「王翁英明。我輩人臣,自當為君父解憂才事。來王翁府上前,小人便曾算過。只需王文整頓戶部,裁汰庸碌之吏,簡拔可用之才,再挪黃河水工之費,舍河南俸祿,便可湊出銀錢五十萬兩。如此一策,想來足夠陛下寬心了。」
「皋文!如此良策,你可真是我之子房了!」王正志聽完,頓時開懷大笑了起來。
這幫子胥吏,這次可真是讓開了諾大的好處!
陳皋文的潛台詞無非是,只要陳皋文能夠拿下傅淑訓,能夠幹掉秦俠,幹掉京派那些人,就能夠湊出五十萬兩讓王正志拿去作為殺手鐧,在君前對付傅淑訓!
至於區區挪用黃河治河的費用,吞掉河南官員兵將俸祿軍餉的事情,比起眼前的大事,能算得上事嗎?
「託了王翁之能罷了。當不得王翁誇讚。」
「哈哈,莫要謙遜。來來,我要與你探討這茶道!讓你見識,這武夷大紅袍的妙處!」
……
陳皋文走後,王正志恢復了平靜,只餘下心緒里一片激盪。
「大司農麼……」王正志眯著眼睛,腦海中無數畫面閃過。
明末的政治生態是頗為複雜的。作為一個戶部老人,王正志對此感觸極深。戶部尚書是帝國政治版圖上最巔峰的那一撥人。但論起政治生命,卻脆弱無比。李侍問勤勉數年,供應軍需艱辛刻苦,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可是,一旦皇帝不滿,依舊被革職拿問,毫無顧忌便是明證。反倒是王正志作為戶部副手,督餉西路大軍,地位更穩。
再往下,撇開那些專業水平不夠,地位又不高的郎中主事,戶部的真正根本反而是世襲罔替,子孫繼承的胥吏。
這些人專業水平足夠,任何實務都離不開他們。百年承襲下來,端得是根基深厚,延綿京華,勢力驚人。
只不過,胥吏這樣位居下九流的身份終究上不得台面,若是要對付傅淑訓,哪怕撕破臉動用了罷工這樣的終極大招,也未必能一舉必勝。
第25章 暗流涌動的朝議
「陛下!王侍郎用事心切,其誠可嘉。京營事重,君前無有戲言。京營糧餉實務之策應具於文字,成於部內為部議再做議論。京營財賦歸屬為雲南司所計,臣請陛下稍寬心思,等雲南司郎中南雲吉附議奏章,書於籌措銀兩之策,而後臣自當上奏陛下,再做他論。」傅淑訓沉聲回復,表情很是不太好看。
陳新甲眸光閃動。
副手給正職挖坑,上司給副手拆台。戶部這一場戲,要鬧到君前上了啊。
傅淑訓說完,王正志微微垂首,目光銳利。傅淑訓的拆台並不止於字面意思。王正志得到了胥吏的支持,可戶部運行,權力都在官員手上。雲南司的郎中、主事可不一定聽你王正志的話!
這樣一個敲打讓王正志心下一凜,對這個正職上司的厲害多了一點了解,但他的牌可不止於此!
只王正志他眯著眼睛笑道:「不敢欺瞞聖上。近日雲南司庫房走水,文牘付之一炬,故而雲南司尚未具文,而臣下心憂陛下焦慮,便斗膽先行說了。既然大司農如此,臣下三日後便具文上書。想來大司農亦是能得妙計,以安陛下之心的。」
在場之人哪個不是人精,眼珠子一轉便聽明白了兩人彼此之間針鋒相對之聲。
堂堂戶部,豈是那麼輕易走水的。
就當傅淑訓再想說什麼的時候,就見魏照乘笑著說道:「王侍郎如此勤勉於事,堪為幹吏。錢糧既然有望,京畿安危也就多一份保障,老臣為陛下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