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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楊川則是勸說盛中權不必擔憂,不要攔著劉澤清跟隨朱慈烺出兵。這樣的話看似是為朱慈烺說話,但實際上卻是暗藏鋒銳,將後勤的難題給拋了出來,其間機鋒直指朱慈烺。
劉澤清的態度也很明確,後勤的問題一條條都列出來了,想要他好好用命打仗,這些東西不滿足好,休想。
按照正常的律例,山東鎮的兵馬是大明的,主將請戰入中原解圍河南,後勤糧餉都會由朝廷負擔。
但朝廷的計劃裡頭可沒有想到山東鎮會主動請戰,自然不會提前籌措好糧餉。到時候估計就是來個誰主張誰負責。這後勤糧餉的事情,大半又要回到地方身上。也就是說,山東省州地方要出人出力,負擔起劉澤清帶兵進河南解圍的軍需。但只要看盛中權的態度就知道,山東省州上下誰都不會為此出力。
這樣轉悠一圈下來,所有的矛頭都聚集到了朱慈烺的身上。
很顯然,既然是朱慈烺帶頭說的要出兵,這鍋就得朱慈烺背起來,將劉澤清進兵河南的軍需後勤給負擔起來。
「終於來戲肉了啊!」朱慈烺輕嘆了一聲,將這句話藏在心裡,面上卻是凝重的表情,仿佛是被突襲一樣。
朱慈烺的嘆氣看在幾人眼裡,自然是以為得計。
一念及此,劉澤清瞥向楊川。
楊川心中幾個念頭轉過。看著朱慈烺悶頭不說話,心中冷哼一聲。不說話就能躲過去嗎?
真以為拿了大義誰都要聽你的?
心念於此,眾人只聽楊川朗聲看著盛中權道:「劉軍門所部駐紮臨清,初始糧餉籌措之事,自然是應該多託付太守父母官了。」
楊川一語而出,朱慈烺頓時面有喜色。
劉澤清與盛中權見此,卻是紛紛變色。
只聽盛中權當下怒喝道:「東山先生!糧餉調撥,乃是中樞朝廷之權,地方豈有擅動錢糧之權?國事焉能如此輕易?要讓本官做主籌措軍糧,那唯有登州跨海的戰事才有朝廷律例。若是如此,就請劉軍門東渡跨海!此刻建奴肆虐關外,正是劉軍門用命之事!若真如此,這軍需糧餉,本官這就去籌措了!」
劉澤清聽聞,也頓時勃然變色:「本將上書的是平亂開封,解圍河南軍民。怎麼變了關外去?難不成,還讓本將先入開封籌措糧餉嗎?若真如此,這開封,不去也罷!」
「軍門大人!」楊川驚呼一聲,站了起來,但看著盛中權與劉澤清都是憤怒不已的模樣,張了張嘴,良久還是沒有說話。
楊川不說話,盛中權也斷然拒絕了地方提供軍需的可能。而劉澤清更是撕破臉,直接就將威脅擺了出來。
一時間,場內陷入了可怕的寂靜。
所有人的餘光都在彼此打量,而朱慈烺則承受著最多的注視。
此刻的朱慈烺臉色凝重十分,更是隱藏著格外複雜的情緒。憤怒、無奈、倉惶以及一種悲哀。
這一刻,朱慈烺忽然想起了楊川提及過的盧象升。韃虜入關,朝中卻力主攘外必先安內,對建奴求和。朝中上下,屈服權勢。只餘下盧象升孤軍奮戰,戰死之時,高起潛的大明軍安坐數日於十數里外。
這與眼下何其相像?
當河南被闖賊肆虐,國家社稷旦夕就有傾覆之憂的時候。受大明百年免稅優待之恩的所謂名士,想的只有私利。身為大明官員,食君之俸的知州,念叨的是私利保全。而朝廷武力,更是開出百般條件,這才能出兵作戰。
心念於此,這讓朱慈烺如何不百感交集?
這……就是眼下大明的肉食者,所謂的精英?
朱慈烺的表情變幻落入其他三人目光之中,分毫畢露,無一絲遺漏。
見此,三人心中歡暢大笑,全無剛才的鋒銳。
良久,朱慈烺的神色恢復了正常。只聽他用一種平靜,藏著萬鈞雷霆的平靜,說出了自己的聲音。
「事有先後緩急之分,關外建奴肆虐,殘毒百姓,我輩自當抗擊殲滅。但是!」朱慈烺頓了頓,微微呼出一口氣,仿佛要將心中積存的惡氣盡數吐出一樣:「解圍開封,這是當下緊急,事關大明社稷的優先急務。本官,絕不容半點拖延!」
「不就是區區糧餉器械轉運之事嗎?」朱慈烺念出前半句的時候,聲調很輕,但到後半句的時候,卻仿佛雷霆傾斜一樣,聲若千鈞:「本官,統統應了!」
第53章 自有謀劃
山東鎮軍營里。一個滿臉橫肉,細長眼睛禿著頭的大漢一臉驚喜。
這大漢,正是劉澤清麾下部將劉可成。只聽劉可成驚喜又不敢確認地道:「軍門,俺們真能拿到一萬二戰兵的軍餉嗎?」
另外一個身量稍小,矮壯精悍,圓臉綠豆眼的壯漢聽著,也是格外激動。此人,正是劉澤清麾下另外一員部將,阮應兆。
「一萬二戰兵,一月軍餉一兩五錢。還有八千輔兵,一月軍餉八錢。這一月就是兩萬四千四百兩。俺們開拔了,再要個開拔銀。上陣了,再要個上陣要個賣命錢。這臨行前酒肉也得吃好了,前後算上來,打上倆月,這俺們山東鎮就能從那秦俠手裡頭要個至少六萬兩銀子下來?」
「娘咧……美死俺了!」劉可成一聽到這數字,頓時眼睛瞪大,一臉驚喜。
這模樣,看的劉澤清一臉嫌棄:「咋呼什麼,沒見過市面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