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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嚴園是島津光久度假的別墅,雖然眼下這裡只是草草修築了一些屋舍,並沒有歷史上大興土木後的規模,卻也依舊讓這些長久在茅草屋與野地上居住的切支丹教徒感覺到了生活質量的飛躍。
人人都有了地方住,更在別墅里獲得了足夠的糧食。
為此,切支丹教徒舉行了一場可以堪稱是奢侈的篝火晚會。原本,這種事情對於切支丹教徒來說是不敢想像的。但今天顯然情況特殊,他們是在以此感謝帶領他們做出扭轉的一位切支丹教徒領袖,以及……智子的救命恩人:林阿平。
到了這會兒,林阿平這才注意到眼前這位被譽為切支丹教徒領袖的男子。
不同於他想像之中一定是嚴肅守禮的男子,這個名作陳漸鴻的男子堪稱是風度翩翩,儀表優雅,他身著一身修身簡潔的改良漢服,見到林阿平,大大方方地笑著握手:「久在異鄉為異客,每逢佳節倍思親。能在異鄉見到老鄉,可真是人生一大喜呀。我在京師受湯若望先生的囑託,前來尋找在日本的教友。沒想到,還能在這樣偏僻的地方見到這麼多的同胞。陳漸鴻,幸會。」
「林……林阿平……陳桑太客氣了。我只是一節小民,不敢當此大禮。」林阿平有些受寵若驚的感覺。對面的陳漸鴻的確稱得上是風度翩翩,相比之下,他就顯得太拘謹了。
「哪裡有什麼禮節。我們中國人身在異鄉,就應該互相幫忙嘛。」說著,陳漸鴻沉吟了一下,又道:「倒是這一回這個風波傳出來反而要讓你受累了。」
陳漸鴻有些歉意地看著林阿平。
從某種程度上來說,這恐怕是一場無妄之災。
林阿平聽此,卻是不斷搖頭,他閉著眼睛就想起了白天智子被那個武士用刀指著的景象,道:「智子說的對,欺凌弱小不是武士所為。我是一個中國人,也是一個有一點仁義之心的普通人。如果我真的手無寸鐵,身體殘疾,反抗不了。那也就罷了。但我既然有手有腳,就不能昧著良心,無動於衷。」
「好!好一個仁義之心,好一個不能無動於衷!」陳漸鴻擊掌讚嘆,隨後拉著林阿平進入別墅的中庭之中。
沒有如那些宴會一樣,搞出什麼流水席面。這是一場篝火晚會,各類海鮮燒烤紛紛乘上,填補著久久沒有飽餐一頓的切支丹教徒們的胃。
陳漸鴻受到了熱烈的歡迎,林阿平一樣如此。
尤其不一樣的是,陳漸鴻歡呼了一會兒,就被一個老者與幾個年輕人拉到了一旁。倒是林阿平湊了一陣子熱鬧以後,大家若有若無地將智子留在了林阿平的身邊。
林阿平面色漲紅了一下,反倒是智子顯得主動許多,一雙大眼睛盯著林阿平,臉上的雀斑顯得活潑而可愛。
兩人獨處了一會兒,很快便有說有笑了起來。
不過,美好的時光總是短暫的。
不多久,一名男子將林阿平喊到了陳漸鴻的身邊。
此刻,陳漸鴻正在與天草久二交談。
「經過考慮,我們決定隱瞞陳桑的身份。身為大明人,千里迢迢趕到這裡幫助我們。我們已經十分感激,不能因為接下來的事情影響到陳桑的安危。其餘人並不知曉陳桑的名字,還請林先生務必保密。拜託了!」天草久二十分謙卑,躬身一禮說。
「哪裡哪裡,陳桑的事情,我一定會保密的。」原來是這個事情,原本林阿平還有些疑惑。切支丹教徒商量大事,按說不該找他。但既然是給陳漸鴻保密,倒是不足為奇。畢竟,他們殺了島津光久的人,這是一場大禍。
看切支丹教徒這一回拼命的勇氣,倒是不懷疑他們面對薩摩藩的圍剿會不會絕望,但無論如何,不讓恩人受難,的確是身懷感恩之心的。
「謝謝林桑的幫助!」天草久二又是一禮。
按說,接下來林阿平是應該走了。
但陳漸鴻似乎顯得有些馬大哈,直接就開口談起了正事:「薩摩藩目前陷於鄭氏與琉球這兩樁麻煩里,估計一時半會也不會有心思去賞櫻,更不會想到櫻島這裡的事情。碼頭,方才久二已經安排人去接管了,島內幾乎沒有什麼其他的人。那些中國朋友,我也會打好交道。想來不會卷到這一場事情之中。短時間裡,島津光久應該不會找我們的麻煩。」
「這都是陳桑的功勞。」天草久二謙遜地說著,又感慨道:「原本我瞻前顧後,還唯恐薩摩藩的報復。現在看來,也許是我的懦弱,讓我們一再受難。」
「久二已經做得很好了。聽聞其他地方的切支丹教徒,許多都已經不得不隱姓埋名生存,就連平時想要聽從主的福音,也是沒有機會,更多的人比我們的處境還要艱難。」陳漸鴻寬慰了一聲,又道:「只不過,比起薩摩藩的麻煩。還有一個更大的問題需要我們解決。」
「糧食。」這一件事,天草久二反而顯得非常冷靜與清晰。
林阿平聽著兩人一言一語談論著事情,一開始還有些尷尬。但又轉而明白,這是他們信任自己才會有的舉動,也就低著頭,不言不語了。
原本,林阿平還擔心這些人浪費糧食,不知珍貴。
但現在見天草久二很清楚這個問題,陳漸鴻也很明白這個事情的嚴肅,不禁好奇了起來,既然如此,為什麼還要搞什麼篝火舞會呢?
「櫻島不是出產豐厚的地方,這裡山地過多,事宜耕種的地方太過稀少。依靠別墅里的積蓄我們可以暫時不用擔心飢餓,但如果要沒有找到一條可以維持的辦法,那麼我們不得不再次面對流亡。」陳漸鴻表情漸漸嚴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