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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罷,秦俠微微從腰間拿出一塊玉牌湊近了讓傅淑訓看。
傅淑訓目光銳利,一眼就看到了東宮標誌性的印記,五爪四龍合圍之中,一個烺字赫然入目。
「是東宮!」怪不得秦俠要一直到最後才回答這個問題!想到這裡,傅淑訓忽然心中一凜。
若是旁人,敢如此對待傅淑訓只怕傅淑訓首先就是震怒自己被人算計,定然報復。但眼前此人不是旁人,而是太子!
可若是太子的意思,那兩者的分量和帶來的印象就完全不同了。既然是東宮,那拋出這麼一個機會就不是算計,而是一個選擇。一個雙向的選擇。
太子選擇傅淑訓作為盟友,就看傅淑訓接不接招。
「出了這間屋子。這世間不會再有第三人知曉小生的身份。小生只是戶部雲南司司計秦俠。」秦俠看著傅淑訓輕笑著道:「大司農初入京師,恐怕尚未聽聞太子殿下前些時日的作為。但應知曉,此時局之中,萬事莫如強軍可靠。如此,軍務於陛下為當前首要,而軍務之中,軍餉為首要之首要。」
「小生今日之言,不代表任何人有意逼迫大司農。只請大司農慎重考慮利害。若進,千賊所指,眾怒難平,卻可能重整戶部,供應財計。若退,小生便隱姓埋名拋下帳冊,不再出現,大司農亦可以此取悅胥吏,不得半分傷害。無論如何,是進是退,全在大司農一念之間。」秦俠說完這些,目光溫暖,一片赤誠溢於言表。
傅淑訓聞言,微微閉上眼,思量了十餘息,這才道:「前些時日,我履新戶部,正想要試一試戶部里盤根錯節能有多深。故而這才稍稍一點手段,撿了不甚緊要的一處帳冊查驗。卻不料……」
說到這裡傅淑訓就不再往下說了。
除了雲南司是因為要敲打新人以外,其他戶部司屬,竟是將帳冊原封不動抄寫一遍,就道是覆核完畢,甚至毫無覆核痕跡,直接蓋上大印,就宣布覆核無礙。
如此結果,傻子也知道有貓膩。
偏偏,面對這樣的結果,傅淑訓毫無辦法。時局艱難正是用人用事之際,這個時候對付一干胥吏,只能讓戶部癱瘓。
身為大司農,六部中緊要大部首長,傅淑訓對體面威嚴都是愛惜的。身為二品高官卻奈何不得一群胥吏,這樣的話說出去,如何能捨得這臉面?
今日,秦俠的出現給了傅淑訓另外一個選擇。
第20章 戶部的戰爭
思慮良久,利害得失在傅淑訓心中徘徊往返。
接手這燙手山芋後的傅淑訓雖然勤勉公事,卻怎麼也變不出錢糧,左支右絀,還是無法供應軍費。傅淑訓心知陛下之心急,要時百般許諾,千好萬好。一旦耐心到點,便會怒火雷霆,之前的千般種好都會加倍成了罪過壓過來。
顯然,這些上下其手的胥吏是不會讓開一分錢的。
終於,傅淑訓的目光開始漸漸變得堅定了起來。
一想到那些胥吏陽奉陰違,私底下猖狂得意的面容,傅淑心中的天平終於倒了過來,聲若驚雷道:「好。本官這就找中兵馬司派兵,護送你拿著帳冊出戶部!」
聽完,秦俠便淺淺一笑,心下一塊大石落地,望著傅淑訓道:「大司農只需放心,這絕對是大司農宦途以來,最明智之舉。」
傅淑訓狠心完了,猶自有幾分惴惴。但看著秦俠這般信心十足,反而對自己養氣的本事自嘲了一把。沒想到三十餘年宦海生涯,而今竟然被一個毛頭小子指使得團團轉,而自己還心甘情願。到最後,傅淑訓只是苦笑一聲:「罷了。接下來你秦俠只管灑漫去做,前方無論何方妖魔襲來,都有本官壓著。只盼能早些,還這朝堂一片清澄。」
惴惴之心在秦俠的感染下竟是意外迅速地散去了。
有道是富貴險中求,心下下了決定,傅淑訓也迅速排除了雜念,開始思索時局。
這年代的胥吏之能實在十分強大。他們任職的位置雖然卑微渺小,卻專業性極強,輕易不可替代。而且世代承襲,多少帳冊手腳只有他們自己知悉,換個人來,衙門的公務就要癱瘓不知多少年月。於是胥吏之流不僅與武將勛貴勾連甚重,就是文臣之中,也大有被拉攏沆瀣一氣之輩。就算有些性子堅定的不同流合污的,那些胥吏也有的是辦法給這些人上眼藥,甚至騰挪變幻之間,栽贓幹掉上官都非難事。
這樣的敵人越強大,傅淑訓頂在前面面臨的困難也有多大。
傅淑訓應下得十分輕鬆,只是就連他也不知道,自己慷慨應下以後,能強撐著多久。
這就如同一場戰爭。
秦俠向戶部的胥吏宣布了戰爭的開始,傅淑訓宣布成為秦俠的盟友
戰端一開,秦俠手中除了一個大殺器戶部帳冊,便再也沒有其他手段。
傅淑訓作為戶部長官可以稍稍鎮住宵小,卻只能幫秦俠頂著戶部胥吏的攻勢,除了撐到秦俠的帳冊有了進展,便再難有其他辦法。
只有秦俠掌握了鐵證,他們才有攻擊手段可以反擊,不至於等著被重重圍攻擊破,到時候一命嗚呼,全部玩完!
秦俠面色放鬆,心下緊繃,這的確是一場勝算不豐的戰鬥。但對手的強大並沒有讓秦俠畏懼,反而讓他心中升起了濃濃的戰火。
一股興奮涌動的烈火在心中燃燒,只聽秦俠低語著,近乎嘶吼著道:「來吧……戰吧……我只怕,你們不敢來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