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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不過,在位於城北的一處高門大宅里,有人正在克制著自己的怒火,竭力讓自己平靜下來。寂靜的屋內,陰森得讓此後一旁的侍妾丫鬟們戰戰兢兢,如覺地府。
這是一個挺著一個羅漢肚,豹頭環眼的粗壯大漢,正是駐紮在臨清的山東鎮總兵官劉澤清。
只不過,劉澤清雖然一副武夫相貌,膚色卻頗為白淨,加上一身蘇織直身袍服,不像個武將到有幾分富家翁的氣息。
事實上,劉澤清每月去山東鎮軍營的次數還沒有他逛尼姑庵的次數多。曾經的戎馬歲月早就遠去,取而代之的是美色消骨,財利浮心。
唯一能讓劉澤清那顆心例外的或許就是這高門大宅裡頭的家丁營了。劉澤清的大宅子地方廣,前後養著四百來精銳家丁。為此,他每月總要抽出時間巡視幾番操練,每次去了,更是好酒好肉備上犒賞,讓這四百多家丁對其頗為忠誠。
劉勇全便是這家丁隊裡面一號頗有悍勇之名的總旗,領著二十多號人,便是臨清州把三百多號弓手刀手集結了起來,也敢沖一衝,而且八成只用沖一陣就能擊潰。
當然啦,四百多號精銳的開支是頗大的。更不用說劉澤清在日常用度上都是格外奢靡,光靠吃空餉也僅僅只夠養四百多精兵日常所需。就這兒,額外的犒賞都要劉澤清另謀其他辦法。
畢竟,山東鎮一年四萬多兩折色,五萬多石本色,從戶部運出京以後就沒了五成,最終落到劉澤清手中,連最初的三成都沒有。
這麼點銀子,夠幹啥?
養四百多家丁隊都勉強。
作為一鎮總兵,劉澤清當然是有發財門路的。
比如說前任竹木抽分局主事劉培就是劉澤清相當重要的一個路子。不僅劉培每年收上來的孝敬不少,就是劉培帶起來的萬全商號也因為劉澤清的庇護,在運河這條道上出息頗豐。
但眼下!
這一道格外重要的財源竟然被人掐了!
一想到自己聽聞的那一幕幕情形,劉澤清便有種難以抑制的躁怒。
劉培被下入大獄,萬全商號被盡數查封,就連劉勇全也變成了軟蛋嚇得什麼都說了。
閉著眼睛,劉澤清強壓腦海中的這一幕幕消失,強迫自己不去想他們,終於,心態漸漸平靜下來。
但當身邊侍妾低聲說著來客的名字時,劉澤清方才壓抑住的煩躁頓時又浮現了起來。
「老爺,東山先生來訪。」
楊川來了。
對於這位臨清名士,劉澤清給了相當大的敬重,親自在書房門前迎接。雖然心中很是著急,但劉澤清還是擠出了一點溫和的笑容。
楊川被劉澤清迎入廳房坐下,雖然名士風度依舊,卻若有若藏了幾分陰霾在眉宇之間。直到見到了劉澤清,這才恢復了名士風度,笑容溫和,眼底藏著自傲:「總兵大人,幸不辱命。」
「那就好那就好。看來東山先生已經對這秦俠的來路都打聽清楚了?」一番見禮完畢,劉澤清便急不可耐地詢問了起來。
「不錯,秦俠乃是閹黨中人。此次是王內相著重發了聲,周相得知後也便沒有再追究。而聖旨能得如此迅速地發出去,也是如此緣故。」說完,楊川還冷哼了一聲,以示不屑。
文人嘛,歷來都對太監不假辭色。
說完這些,楊川便是蹙眉繼續說了起來,一派遺憾之色:「說起來,這次歸德侯家的侯朝宗可謂有幾分名士風度,差點就領著人將榷稅分司給掀翻了。只可惜,跟隨而去的不是義士,而是一群見利忘義的商人!」
「東山先生高見。」劉澤清嘴上說著高見,但表情卻是一臉不耐煩地繼續問了起來:「那一百二十槍兵又是何來路?」
「也是打聽清楚了。是京營孫應元所部殘卒。在京師作亂,雖然最後投降免罪,卻是被盡數開革了出去。卻沒想到,最後都被秦俠所獲。」楊川說著,也不知是什麼表情:「今日聽聞,倒是有幾分悍勇。」
聽到這裡,劉澤清這才皺眉了起來。孫應元在湖廣對陣張獻忠,頗有幾分勇武之名,這樣的將官手底下的確能帶出悍勇之卒。
「那到底有多少人馬必須探明了!」劉澤清心中嘀咕了起來,卻並沒有繼續多說。
第43章 新的命門
這些事情顯然不適合交給楊川去做。
更何況,這一次找楊川可是為了讓其居中將劉培撈出來啊!
沒了劉培,竹木抽分局的孝敬沒了不說,哪怕將被查封的萬全商號再開張那也沒法繼續盈利。沒了這兩大財源,劉澤清接下來可就要吃老本了。這如何不讓劉澤清緊張?
一念及此,劉澤清終於鄭重地盯著楊川,問了起來:「依東山先生所見,這秦俠要如何對付?」
聽劉澤清終於上了正戲,楊川神情一振,眸光閃閃,藏著難以描摹的心緒。
「對付秦俠小人嘛,卻也不難!我輩士子,向來見不得閹黨作亂。想想天啟元年那會兒……」楊川笑呵呵地說著,卻怎麼也不進入正題。
見此,劉澤清頓時明白了過來。
這楊川在拿喬呢!一想到之前丟出去的兩千兩銀子只是聽了輕飄飄幾句,劉澤清就恨得牙痒痒。
不過劉澤清一介武夫,卻沒幾個拿得出手的幕僚。養著幾個清客除了吃酒耍樂有點道行以外一無是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