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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蹉跎數年,也就是在崇禎四年的時候,宋應星才稍稍走上一點當時人們看來的正途:通過吏部銓選,他擔任了浙江桐鄉縣令。也許是這一段官場生涯讓他感覺到了疲倦與不適應,沒多久宋應星就回了老家服侍老母。一直到了四年後,宋應星才得了一個教諭的職司,實際上是個不入流的官職。
其後,宋應星幾經蹉跎,一直到了晚年即將退休的時候,也只是在鳳陽府毫州擔任知州。
這時,歷史在這裡有了分岔。
按照原定歷史,李自成大亂,席捲天下,占關中,據山西,兵出居庸關,奪取京師。宋應星也回鄉避亂。其後南明短命,清人入關,掛冠歸鄉里。
然則,歷史在朱慈烺在手中得到了改變。
去年的時候,宋應星忽然間得到了吏部的任命,擔任了南京工部尚書畢懋康的副手,工部侍郎。
已經五十的宋應星是快到退休的年紀了,未有中舉,這些年蹉跎仕途,也沒有什麼仕途興旺的跡象。
但這時,他卻得到了任命,調遣去了南京擔任工部侍郎。
那時,朱慈烺監國南京,這是他對南京六部的第一個調整。
不少人都對宋應星投去了怪異的目光。
怪異在於,宋應星這樣一個風塵俗吏竟然也有機會進入兩代皇帝之間的鬥爭,實在是讓人感覺詫異。
從正五品的知州走上正三品的官階,等於是後世一個地級市的市長一躍而上進入了中樞擔任了副部長。
官階的躍升還在其次,進入中樞顯然才是更緊要的事情。
對於這些議論,宋應星既是震驚於自己的官運,又是戰戰兢兢流言蜚語。他大約猜到了太子殿下的心思。於是,他竭力配合著畢懋康對工部的工作,更是悄然間開展了海運代漕的工作。
其後,戰爭爆發,今年初的時候,畢懋康年老體弱,難以適應工部繁重的工作。對於這位功勳老臣,朱慈烺慣例三辭,給足了體面以後,加畢懋康為太子少師,批准了畢懋康的辭職。
而這時候,半生蹉跎的宋應星煥發了人生第二春,擔任工部尚書以後,盡心盡責,為朱慈烺打造了一個強大的軍工系統。
這一回,當朱慈烺要以大名強大的國力打造一條緊急軍用鐵路時,自然第一時間就想起了宋應星的才能。
沒錯,宋應星能夠在歷史上留下聲名,依靠的從來就不是年少時期早已被人淡忘的過目不忘之才。他能夠在後世留名,便是因為他那一部鴻篇巨製《天工開物》。
他將中國數千年來農業、手工業的知識進行了總結性的概括,使其系統化、條理化,並且流傳後世。
中華文明,作為四大文明之中僅存下來的文明,其源遠流長不斷絕,依靠的就是這些人的代代傳承。
這樣一個能夠對中國農業與手工業進行系統性梳理的大才,其一生竟是在仕途之上沉淪,而不能人盡其才,這又是何等的浪費?
朱慈烺每每思慮此處,既是反思朝廷用人之政,又果斷的對宋應星委以重任。
「鐵路的修築之上,可還有什麼問題?」朱慈烺看著一船又一船的鐵軌順利裝車,心情稍稍放鬆了一些,與宋應星一起朝著後方走去。
宋應星思慮了一下,便是嘆息道:「鐵路不比海運,可以憑藉風帆,遠航千里。鐵路雖然能夠日行數百里,卻必須建立在畜力完備的情況之下。還好這裡是遼東,一次次大戰下來,為我大軍積攢了數量眾多的斬獲。通過斬獲得來的戰馬,可以讓這一回軍用軌道上不缺乏畜力。然則,用馬來拉,終究太過可惜這樣一條寶道了。」
朱慈烺微微頷首,他明白宋應星所言為何。
從畜力到機械的力量,這是革命性的變化。但這樣的革命性發展顯然還不是此刻大明能夠指望的。
「現有運力如何,可否還有提升的空間?有了這一批鐵軌,從營口到海州的緊急鐵路上,一晝夜能運多少人,能運多少貨?」朱慈烺說罷,又去尋了倪元璐。
眾人一屋子裡坐定,一陣嘰嘰喳喳的議論聲後,宋應星思慮稍許,道:「眼下所有車馬,都具為輜重營大車所改,數量較少,只有三百具。工部從各地調集了能工巧匠三千人,約有十日可以抵達。第二期從京師軍械工坊轉運而來的全套軌道車生產器具亦是五日後能夠運達。再過一月,臣思慮,可以獲得軌道車新增五百輛。這期中,舊車便於運貨,一輛可載貨三千斤。若是運人,則稍有不便,只能運十人為上限。」
朱慈烺是知道眼下軌道車是什麼模樣的。
不是如同後世那種龐大的火車,一節車廂可以載人兩三百。眼下的軌道車其實做得頗為狹小。用的其實是平板大車改造的,總體大小略有縮減,又在四周加了欄杆圍住,十分簡陋。這樣的軌道車,運貨沒問題,運人就麻煩了。
「三千斤……」朱慈烺喃喃著。
三千斤聽起來很多,全運糧食其實也就二十五石,只能滿足二十五個壯漢一個月的糧食消耗。
婦孺老少雖然消耗較低,但考慮到難民們大部分要進行繁重的體力勞動,一個月一石糧食是至少的。
還好,眼下難民們是不需要朱慈烺一輩子養著的。一個月也許都不用。
在這一回的安置之中。
難民採取接力的方式,從瀋陽出發,一路幹活到三塔鋪,在三塔鋪獲取從南方緊急運來的糧食。稍事休整,她們又從三塔鋪出發到達下一個接力點,獲得海運而來的糧食。這樣一站接力一站的南下不僅兼顧了沿途鐵路建設,更將供應壓力降低到最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