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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族的患處暫且可以不顧。
但同族的廝殺,亦是讓朱慈烺無奈。李自成的攻勢如火如荼,陝西山西河南湖北四省之地陷入分裂。
按說,以皇家近衛軍團之強,提兵殺過去便是。
朱慈烺不懷疑麾下將士們的戰鬥力,但站在皇帝之位上,朱慈烺已經不能再如監國太子時那般率性了。軍事上的勝利並不困難,可軍事畢竟只是政治上的外延。
朱慈烺身為帝國皇帝,要考慮的已經不能只是戰功。而是戰功之外,整個帝國全盤的考量。李自成的困難僅僅只是一例,帝國的沉珂,卻漫布全身……
身為太子,他可以率軍快意恩仇,平定分裂。身為皇帝,他卻需要帶領文武百官,挽大廈將傾,以及……征服世界。
第7章 明照坊的英雄
「換新曆嘍!」北京城的下角頭西南邊明朝明照坊寶府巷裡,甲長楊老爹吆喝著,惹出巷子裡一陣好奇的目光。
不少婦女彈出腦袋,仔細盯著牌甲手中捧著的東西,眼神好奇又不敢接近。
「楊老爹,這新曆是個甚麼法子?」一個不怕生的婦人眼巴巴地看著,好奇得緊。
楊老爹見了這婦人,打著招呼,緩緩道:「這呀,說起來就有來頭了。聽聞是那紅頭髮綠眼珠子的夷人鼓搗出來,會同欽天監重修的歷數。眼下正逢新皇登基,聖上說這曆法好,准當,便拿來做了曆法。往後算生辰,都以這為準數嘍。」
「哦……如此,舊的曆法是用不得了。」寶府巷裡的洪秀才聽聞也走了出來,道:「連心,去問秀娘拿銀子,尋楊老爹買一副新曆法。」
洪秀才一開口,不少婦人都是面色作難。這新曆看起來厚厚的模樣,怕是費用不小。
楊老爹一聽,大笑道:「秀才喲,這話卻是岔了。今個兒我這可是同咱們保長匯通左鄰右舍一起去的宛平縣領的曆法。裡頭足足有上萬冊,每處街頭各掛一副,往來鄉鄰都可看得清楚!不費銀子。」
「真乃善政!」洪秀才讚嘆了一聲,也就回了屋子裡。
一干婦人聞言,也是明白不用花銀子了,紛紛嘰嘰喳喳,話語都是輕鬆了起來。
那一開始最先開口不怕生的婦人卻是沒有多說話,眼見被楊老爹掛在了巷子中間的牆上,轉過頭,眼巴巴地瞧著巷口。
這會兒,一陣腳步聲響起,婦人臉上喜色剛剛升起,又轉瞬紛紛收了起來。
來的是幾個生人,紛紛穿著整齊一致的藏青色黑衣,收腰立領,頗為英武。婦人見此,眉頭一皺,忍著心中依在門邊上。
甲長楊老爹見了來人,頓時紛紛賠笑過去:「幾位貴人來啦,真是有失遠迎……這……」
說著,楊老爹搓起了手,從兜里拿出一串銅錢。
為首的漢子卻是一臉憨厚,道:「楊老爹好。俺奉上峰命令,來這裡釘門號。這兒可是寶府巷?敢問哪處為一號?」
「一號……啊,街頭那邊就是。是一戶院落的……」楊老爹捏著一掛錢,卻看著對方那憨厚漢子沒辦法了。人家身上的兜都是緊貼著衣服的,不是尋常長袖,不著痕跡就能將錢放進對方手中。
那漢子聞言,一揮手,幾人提著一個個已然塗抹完畢黑底白漆的牌子走過去,隨著一家一戶叮叮噹噹的聲音響了起來。各戶人家出門一看,就見這麼一個個穿著制服的男子頂著門戶。
「楊老爹,這些人是什麼人?」洪秀才又走了出來,皺著眉頭,看著這些壯漢,有些不耐:「平白擾人清靜。到底是哪個衙門的?」
洪秀才畢竟是個讀書人,知曉這些壯漢穿著制服,顯然都是衙門裡做公的。
楊老爹搖頭,道:「老漢我也不甚明白,唯有上回去宛平縣衙的時候,看隔壁一處新開衙門裡進進出出,都是些兵丁架勢的漢子,穿的,也是這幅模樣的衣裳。不過,看起來還算和氣,也只是釘個牌子……」
「莫不是廂兵?」洪秀才撓著腦袋,卻更加迷糊了:「我也算看過京營大兵的,卻是比不得這些十分之一……」
要是這些看起來精壯,幹活利索的兵丁還只是廂兵,那新皇帝的京營要怎生個厲害?
這時,那幾個穿著制服的漢子走了過來,在巷子末尾最後一家裡將牌子釘上,然後朝著兩人走來。顯然,他們這是幹活完了。
又見個新來的,還是個讀書人,那為首的漢子有些緊張,按胸行了個軍禮,側身一讓,領著人走了。
洪秀才老半天才反應過來這是軍禮,又一番回禮,轉過身,看著自家屋子裡門外又多了一塊牌子,上面赫然寫著:「明照坊寶府巷十八號」
「每家每戶定以路號,這豈不是……要新定魚鱗圖冊?」洪秀才搞不懂。
「當家的,回來拉!」這會兒,一個驚叫聲卻徒然響了起來。
洪秀才與楊老爹都被嚇了一跳,齊齊轉過身很看過去,赫然發現就是那剛剛不怕生與楊老爹打招呼的婦人,王趙氏。
「他當家的回來了?」洪秀才猛然響起來:「他家不是當兵的?」
「我也想起來了,是趕上大軍回京,家鄉就在附近的,都准了假。我前天還遞過去一封信呢!應先娃子還活著!」楊老爹明白了過來。
兩人說著,卻發現左鄰右舍的鄰里都走了出來,齊齊看向路口。
那裡,一個有些熟悉又陌生的人影走了出來,身子半邊進了巷,停在那,打量著寶府巷內,看著一個個望來的目光,恍若隔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