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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朱慈烺的方略之中,這個帝國以前所未有的有為姿態,緩慢又堅定有力地修復著自己的身軀,煥腐朽病體裡的燦爛生機。
於是,朱慈烺就更加感覺自己的時間不夠用了,甚至有些怪起了春日的白天太短。
今日,黃昏將近,朱慈烺也批閱完了手中的奏章。他走出了西苑的宮殿,尋了一處假山,登高遠望,看著西方通紅的黃昏。
半邊天被黃昏染成昏黃,琉璃瓦片之中,晶瑩閃爍讓人沉醉這天色的美景里。
朱慈烺背負著雙手,一步一步走上了假山的最高峰,在裡面的亭子裡坐下。
涼風吹來,愜意無邊。
這般景象里,朱慈烺放鬆地思考著最近最緊要的國朝大政——平順剿匪方略。
因魏雲山在山西行動之便利,朱慈烺掌握的信息十分豐富。
李自成於崇禎十四年到十五年在河南曾提出了「不當差,不納糧」的口號,崇禎十六年在襄陽建立政權時又具體化為「三年免徵」的政策。現在,李自成已經在西安登基建國。身為大順皇帝,顯然不能食言而肥。
於是李自成登基之後依舊繼續執行暫時免除農民賦稅的政策。可沒有稅源,財政運轉就無以為繼。為了解決龐大的軍餉和日益增多的政府開支,大順的財源就只能依靠沒收明宗室財產、接收所克城鎮官府的微薄庫存、對明朝官紳實行追贓助餉了。
宗室雖然富裕,肥羊卻稀少。官府更是窮困,連宗室都不如。最終,最主要的就是對管理士紳拷掠追贓助餉。原本地盤不大的時候,順軍的壓力也不是很大。但隨著大順政權管轄地區的擴展,壓力越巨大。於是普遍推行於陝西、山西、河南、湖廣等地。
新朝初建自有一番新氣象。上任的地方將官一樣是勤於任事,李自成開始大力推行追贓助餉,下面的人幹活一樣也是雷厲風行地執行。一時間,各地士紳地主叫苦連天。
雖然大順以追贓助餉的名義認為這些大明官員地方士紳手中的錢財都是不義之財。可無論是誰,眼見期盼的新朝要朝著自己下刀子都會心痛如絞。更別提總歸有一些定是冤枉之人。
如此一來,自然有許多士紳不交。
為了催繳,拷掠之舉紛紛出現。如藺剛中、張慎言這般的悲慘事跡紛紛浮現。士紳顏面紛紛掃地而盡。
這些士紳本以為大順這樣一個軍隊紀律良好,不擾民,與尋常明軍有天壤之別的新生政權可以攻占天下,為新朝天國。不少士紳都想著能在改天換代之際有一番作為呢。就算不能來個從龍之功,最少,一樣也可以託庇於新朝之中,不再受亂世摧殘。
可眼下,士紳們徒然現,大順竟然寧願護著那些泥腿子,也要劫富濟貧,將這些士紳來一個徹底的追贓助餉,將刀劍對準了這些帝國的骨幹。
落到最後,終於,原本對大明漠視的地方士紳求救文書,如雪花一般飛入京畿。對大明的忠誠,前所未有的強烈。
所有人紛紛盼著朱慈烺出兵。8
第30章 瘟疫已克
朱慈烺明白,山西陝西等地的官僚士紳地主們態度已經悄然轉變。徹底底,轉變得不共戴天。甚至許多加入到了順朝有了官職之人,也紛紛擔憂起來。首先擔憂的便是自己是否也會被拷掠。
許多順軍官員都是前朝舊吏,順國開國也沒有那麼多可用之人,自然只好依舊任用舊人,維持現狀。但依著順軍這麼個路數來,大家都擔心自己也被抄家。
同時呢,但凡是個正常人也會開始懷疑,大順這樣做能不能得到民心。要知道,在封建社會,士紳才是社會的中間力量,才是真正的民心。這時候,順軍官吏不僅擔憂自己以後是否會被追贓,更對這大順……少了一份能夠堅持到最後的信任……
朱慈烺這般想著,卻徒然一嘆:「敵人已經露出馬腳,這一番天下,就剩下最後一個關口了……」
那就是蔓延京畿的瘟疫。
想著這一點,朱慈烺不由將目光放在了南方。
朱慈烺背靠著一處柱子,右腿搭在邊上,看向了城南的方向,耳朵微微一陣顫動:「城南,好像有些聲響。」
話音剛落,朱慈烺的猜想就得到了印證。聲響果然是存在的,南城出現了一陣喧鬧的聲音。按說,平常何處出現喧鬧之聲,那也頂多只是紛紛雜雜,亂七糟的聲音。朱慈烺一句轉有司去詢問,也約莫要到明日才有結果。
但今日,仿佛一切都不一樣了。
……
時間往前推一個時辰。
京師外郭城。
孔洛靈拖著一天的疲倦離開了宣北坊,走上了西斜街。這是大報國寺仁慈寺附近,是個疫情較為輕鬆的疫區。孔洛靈身為少有的女醫師,更是被朱慈烺點名誇獎過的醫師,自然得到了一些關照,於是被分配到了宣北坊。
朱慈烺確立了瘟疫治理的戰略計劃以後,京師的瘟疫治理就開始以坊、街道為單位開始一級級管控。
率先執行的是各個街坊的圍欄,各坊放下門鎖就能將坊內隔絕。孔洛靈負責的就是帶隊進入各坊確證是否為瘟疫。然後全副武裝地將病患抬到城外集中治療,若不是瘟疫,就順手診治。
說是治療,最終能活下來的其實十中無一。但這些病患被抬出去,卻好歹讓其餘人不受感染。往大了說,就能保全整個京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