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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傳齊張了張口,許久沒有說話。尤其是那「只出了一根雞巴」的話說出來以後,更是面色騰地紅了起來,站起身,怒視著朱恭枵。但轉而,朱傳齊忽然冷笑了起來,怒極反笑:「哈哈哈,周王的話就止於此了嗎?」
「當然沒有!」朱恭枵沒有激動,他直視著朱傳齊,道:「我知道你想說什麼。我更知道,能如我,如楚王朱斐然一樣拋下良田萬頃的人都是少之又少。強硬要藩王拱手交出天地的,都是輕易之舉,極容易禍事。畢竟,這緊要關頭要是再來天下各地再來一個寧王之亂。誰都受不了,我更知道,你朱傳齊冷笑著什麼。但吾皇呢?他一樣知道。」
「你們有法子解開這個死局?朝堂的模樣,能恢復到萬曆年間都不如,別說什麼贖買,改封!」朱傳齊騰地占了起來。
「所以……李自成攻占了洛陽。所以,建奴席捲了山西,死了六個郡王。所以,晉王也死了。」周王幽幽地說著,屋內氣氛徒然一涼。
「你……」朱傳齊噎住了,久久說不出話來。他頓時明白了,這天下烽煙四起,朝堂當然不能輕易奪藩王的家產。可作為最大的土豪,這亂世里,不打你打誰?
皇帝可以顧慮眾多,暫且收手。可李自成呢?
他會收手嗎?
兩百里外的任繼榮帶領著的順軍告訴了朱傳齊答案。
不會!
當初的建奴沒有收手,現在的順軍,一樣不會收手!
想到這裡,這漸漸大熱起來的天裡,朱傳齊竟是腹心腹背一股子冷透,猛地驚出一身的冷汗。
他看著朱恭枵,久久無言。
「聖上畢竟是君父,縱然動手,好歹會保全體面,更是講道理的。」朱恭枵又道:「而闖賊,一路將追贓拷掠的本事發揚光大,每到一地就是尋宗藩榨出油水。他們,是不會講道理的。」
朱傳齊頹然地坐回了自己的位置上:「所以,兩害取其輕?好歹在皇帝的手裡頭,還能留一條命?哈哈,真是大方!」
朱恭枵緩緩走過去,按住朱傳齊的肩膀,沒有在意朱傳齊剛剛的冷嘲熱諷,而是道:「還記得方才我說的嗎?我知道你剛剛說什麼,藩王不是不想盡忠,不是不想為賢。而是……更多的時候,我們想做一個理所應當的好人都做不了。因為,只會混吃等死的藩王才是皇帝眼中的好藩王。」
朱恭枵的話又是另外一番意思。他們這些帝國宗室,窮親戚是人人嫌棄,可富親戚呢?
皇帝這位名義上的天下共主窮得叮噹響,早就盯上他們手頭那些財富了。不僅如此,他們還更是盯著每個宗室名下的繼承權,生怕自己無後之後再冒出一個嘉靖皇帝。
故而,大明的皇帝們對這些宗室又是看管極嚴。有人說歷次闖賊攻城,那些藩王們沒一個捐錢貢獻出力氣的。可事實上,大多數的藩王其實是沒有膽量貢獻力量,唯恐被皇帝以為有二心。
如周王,沒有朱慈烺橫空出世一腳插入,最後的結局也是被崇禎皇帝嚴懲。
經歷了剛剛那驚出的一聲冷汗,朱傳齊此刻在被這麼一說,終於有了一點心動,靜心聽著。
這時的朱恭枵的腔調徒然一轉,變得高亢而嘹亮,中氣十足:「但現在一切不一樣了!吾皇已經不再視藩王為競爭對手,吾皇找到了一條藩王的出路。一條宗藩改制里,能夠完美解決難題的法子!我們的機會,已然來臨了!糾纏於過去毫無意義,抓住現在的機會,才是正經!」
「什麼機會?」朱傳齊幾乎下意識的道。
朱恭枵微微一笑,他拿出了一張地圖,推開桌子上的杯碟,將地圖緩緩鋪開。
朱傳齊走了過去,只是一看就不由驚愕:「這是大明的地圖!如此軍國重器……」
地圖,歷來就是機密數據。但今日,周王朱恭枵毫無吝惜,他拉著朱傳齊,將手指頭從大明的海岸線一路往東,最終緩緩落到了朝鮮國:平壤。
「平壤!這裡,方圓數百里,代王為真正王國之王。如何?」周王朱恭枵靜靜地看著朱傳齊的眼神:「只要此戰代王竭力貢獻,殿下就將這平壤之城,改為你新的王城。當然……封爵給了你,能不能在朝鮮國、朝鮮民乃至隨時可能到來的建奴面前守住這真正基業,那就要看你本事了。但無論如何……一個能掌兵,能牧民,能設官的王國。比在這大同城內做活死人,強過百倍吧?」
朱恭枵悠然說著,他看到,朱傳齊緩緩閉上了眼睛。閉上之前,他的眼珠子一陣綻放亮光。
三息過後,朱傳齊猛地睜開眼,道:「幹了!」
他仿佛看到了這代王府內,富麗堂皇的代王府煙消雲散,萬頃良田盡歸朝廷。取而代之的,是一個可以隨他號令的真正王國!儘管,這還需要他去創業!
……
位於大同巡撫的署衙里,人群濟濟一堂。
這裡既是有本地的文官,大同知府郎敏、附郭知縣沈高、兵備道於重華,一樣也有武將大同總兵姜瓖、山西總兵周遇吉。
只不過,這處大同巡撫衛景媛的衙署內,眾人都是愁眉苦臉。
「兵,城內是有的。」郎敏看著姜瓖,心中不住地搖頭,他低聲與一旁的沈高道:「可人心散了,誰還知道向著那一邊?官軍內多久沒發餉銀了……」
沈高更是頭疼:「城內能化緣的地方,都跑了個遍了。誰都想著在新朝面前賣好,真是……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