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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手中只有兩千餘殘兵敗將的巴音岱卻不敢去收拾。
有時候,命運就是這麼奇怪。你最不希望面對的事情,卻最有可能就在你眼前出現。
日上三竿過後,巴音岱收到了屬下的來報:溫布楚琥爾求見。
巴音岱聞言,當即取下一旁架子上的衣甲,隨後召集了身周的護衛。做完了這些,他才來得及問屬下巴音岱帶了多少人來歸化城。
望著巴音岱激烈的反應,傳信的小兵戰戰兢兢,以為自己犯了錯,顫聲著道:「溫布楚琥爾只帶了十數個護衛……」
「十數個護衛?也敢尋我晦氣?」巴音岱怒吼一聲,仿佛在掩飾自己剛剛的過度反應。
那小兵當即跪了下來。
巴音岱一腳踹給了小兵,他恢復了冷靜,也反應了過來:溫布楚琥爾不是來鬧事的。
想到這裡,巴音岱緩緩解下了手中的甲冑。穿著甲冑去見人,實在是太顯得心虛了。
位於位於偏廳的客廳了,巴音岱見到了楚琥爾。
這是一個三十餘歲,身材雄壯,圓臉大眼的典型蒙古人。出乎意料的是,此刻他規規矩矩,一點也不見那個在土默特部左翼橫衝直撞,血腥殺戮的兇悍模樣。
巴音岱提氣著氣,告訴自己:我可是歸化城都統,有大清皇帝給我的無上榮耀!也正是如此,這溫布楚琥爾見了我也得規規矩矩!
但這時,當巴音岱目光落到溫布楚琥爾身邊那人時,他便跟著也目光一縮,意識到了事情的不凡。
他不由沉聲著一禮,打起全部的精神,沉聲道:「在下見過多羅郡王?只是,郡王不在鄂爾多斯,怎麼來了歸化城?」
此人方頭闊耳,一樣的身材粗壯,朝著巴音岱行了一禮,怡然自若,全然沒有半分怯場。因為,此人赫然便是鄂爾多斯左翼中旗札薩克多羅郡王額璘臣,伊克昭盟第一任盟長,兼任鄂爾多斯濟農。
額璘臣是博碩克圖之子,斯楞額爾德尼之弟,最早帶著鄂爾多斯部去察哈爾歸順後金,一早就戰隊到了清人的一邊,是郡王旗的札薩克,更是整個鄂爾多斯部聲望最高,實力最強的蒙古領袖。比起巴音岱,無論是資歷還是實力,都遠遠強過。
看到額璘臣的出現,巴音岱明白了溫布楚琥爾的規矩,那根本不是因為他巴音岱,而是因為額璘臣此人。
雖然心中微微有些失落,但巴音岱反而放鬆了許多。
因為,額璘臣的出現顯然意味著他們不是來鬧事的。如果真是要鬧事,有額璘臣出面,不管他巴音岱如何出手,結局都已經註定。
只是,額璘臣明明是鄂爾多斯部的濟農,他實在想不到為何要跑到歸化城來。要知道,這寒冬臘月的天氣要跑過來不僅路上吃罪不說,也完全沒有必要啊。
「若是我沒必要來,誰捨得這天氣大老爺跑出來一趟?」額璘臣沉聲地說著,自顧自地尋了個椅子坐了下來,隨後又招呼著人泡了一壺熱氣騰騰的羊奶,這才緩緩道:「是明國那邊讓我聽見了動靜。」
「明人?他們又要做什麼?」一個又字,讓巴音岱恨不得抽自己一個耳光。
顯然,巴音岱提及的是那一場慘敗。
兩個蒙古人大老粗似乎沒有察覺到這一點細節,而是沉聲道:「我們都聽到了風聲,明人調兵遣將,今年秋天恐怕都不會安靜下來。」
「這麼簡單就知曉了情報?」巴音岱有些不相信。
「恐怕是明人壓根就沒有想過要瞞下去……」溫布楚琥爾說完,臉色更加凝重了起來。
他們都不是年輕後生,猜到了大明為何會如此做。
兵法講究出其不意,以正合以奇勝。
故而,軍情保密想來是第一等要務。
但如果對於明人而言,這一場戰爭不再需要嚴密保密的時候,那麼大多數情況下只有一個原因:規模太大,以至於保密需要付出的努力完全超過了可以獲得的預期效益。
想到這裡,巴音岱輕輕深呼吸一口氣。
「我們要行動了……」巴音岱喃喃地說著:「我立刻報告給朝廷!」
「再報告給朝廷之前,我們自己就要動手起來!」額璘臣沉聲地說著。
巴音岱目光一瞪,他猜到了額璘臣要做壞規矩的事情了。
果不其然,額璘臣道:「眼下遼東是個什麼景象,我們也都明白。朝廷願意援軍,那是萬分的好事。可要是苦苦等朝廷反應過來,那我們在這裡就遭殃了!所以,我此番來歸化城,便是要與都統說道清楚。我額璘臣要在歸化城召集我蒙古各部的勇士,先行於此會盟聯軍抵抗明人。我大蒙古的勇士,合則無往不利,若散,那就是一盤散沙任人揉捏的軟蛋!誰要壞了我蒙古人生死存亡的關頭大事,便是我額璘臣的生死大敵!」
巴音岱死死地盯著額璘臣,心中焦躁,真是怕什麼來什麼。
這些人,說到底還是要鬧事!
如此一句句都說的是蒙古,那將大清放在了哪裡?只是,大清一場慘敗後威望掃地,國內又剛剛發生兵變,顯然還朕未必能幫得上這裡。
一念於此,巴音岱猛地靈光一閃,怒道:「額璘臣!你若這般說話,那是不將我大清的兄弟放在眼裡嗎?我女真人與蒙古人具是兄弟手足,護衛這蒙古萬里草原,那是理所應當的事情!朝廷定然會來救,我巴音岱為大清都統,也一樣不會袖手旁觀!你要戰,我便與你一起戰!若撇開我,那算得什麼兄弟手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