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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字架……」看著眼前此物,鄭森似乎明白了過來,他盯著眼前此人,回想著他的名字,恍然大悟:「原來如此,原來如此。天草久二,天草久二。我說怎麼有些眼熟,原來……好了,你過來,跟我到一旁去說話。」
顯然,眾目睽睽之下,不是說話的地方。
尋了一處不會被偷聽的空地,捏著手中的十字架,鄭森饒有興趣地說著:「說吧,你和天草時貞是什麼關係?」
天草久二如遭雷擊一般,愣在原地,好久這才反應過來眼前不是別人,是一群明國人。看對方拿著十字架後還有心情和自己找一片空地閒談,說明眼前的情況至少還不壞。
既然報了名字,他已經做好了身份暴露的準備。
現在,被對方知曉了一些背景,天草久二反而心中平靜下來,道:「大人猜測的正確。我們就是切支丹教徒……我,天草久二。是天草時貞之子。此前的罪過,我們可以付出任何代價恕罪。但十字架,請萬萬歸還。拜託了,拜託了!」
鄭森聞言,明白了過來:「果然是島原之亂的倖存者。」
島原之亂,對於大多數的中國人而言毫無印象。畢竟,同時期里,大明發生的叛亂不計其數。張獻忠,李自成,一個比一個厲害。對比島原之亂的規模,實在是遠遠超出。更何況這還是異國他鄉,別人家的事情。
以日本對大明的重要性,連幸災樂禍的心情都欠奉。
但對於出生在日本的鄭森而言,島原之亂卻是一個還算了解的事情。事實上,在歷史上這也是一個十分重要的事件。這意味著日本閉關鎖國的完成。
包括此前提及歐洲列強的商業活動被迫退出,就是因為日本的閉關鎖國。
說起島原之亂,就不得不提日本的基督教傳教之事。也就是所謂切支丹教徒。其實就是基督教徒。
室町幕府末期,隨著葡萄牙人和西班牙人先後到達日本,天主教在日本迅速傳播。到十六世紀八十年代,東到美濃,西至薩摩,教堂之數達二百餘座,教徒約十五萬人。
十七世紀初,德川家康開創江戶幕府。面對日益強大的天主教勢力,家康感到了威脅,他認為,西班牙人之所以可以面對美洲大陸的國家輕易統治,就是因為宗教。於是下令「禁教」。
此時九州島上的島原藩由松倉重政任藩主,松倉重政對於天主教徒實行殘酷而血腥的鎮壓。1630年松倉重政死後,其子松倉勝家繼任藩主,更為殘暴。在島原藩的近鄰,天草島所屬的唐津藩,天主教徒同樣受到非人的待遇。
自寬永十一年起,也就是十三年前,島原、天草地區連續發生天災,民不聊生。在幕府殘暴的統治下,終於爆發了江戶時代最大的一次農民起義「島原之亂」。
叛亂規模很大,領導者就是赫赫有名的天草時貞。在他領導之下,起義軍迅速占領島原半島南部的原城,於城上豎立起十字架,掛上畫有十字架和聖像的旗幟。據統計,參加起義的島原、天草農民共三萬七千餘人,其中有戰鬥力的為一萬三千餘人。
12月9日、12日,幕府先後接到島原、天草農民起義的消息,急派板倉重昌為幕府專使,赴九州鎮壓起義軍。板倉到達九州後,對起義軍發動兩次進攻,均告失敗。因此,幕府再派松平信綱前往九州督戰。獲此消息後,板倉感到幕府對自己不信任。
整個叛亂持續四年,面對舉國之力的圍剿,只有區區數萬人的切支丹教徒顯然是脆弱而弱小的,但同樣也是史詩一般堅韌悲壯的。
鄭森之所以知曉,也是鄭芝龍偶爾提起,格外感嘆這些天主教徒的堅韌頑強。信仰,的確是強大而可怕的東西。
第19章 大明使節
九年前,松平信綱到達九州之前,板倉對原城起義軍發動了突擊進攻。在原城義軍的奮力抗戰下,板倉軍隊大敗,損失三千九百餘人,板倉重昌戰死。松平信綱到達九州後,以板倉的失敗為教訓,改變戰術,圍而不攻,等待城中糧盡,義軍自動瓦解。
事實證明,松平信綱的戰術是對的。
面對圍城,義軍戰鬥力迅速下降,在十數萬軍隊的進攻之中,義軍大敗,叛亂平定。
德川家光的閉關鎖國正式完成,一切似乎都恢復了平靜。伴隨著時間的流逝,切支丹三個字已經漸漸少有人提及。
沒想到,現在竟然會在薩摩藩看到切支丹教徒,而且還是天草時貞侄子。
「有意思了……」鄭森眯著眼睛,似乎猜到了天草久二的心思。
天草久二的心情其實非常緊張。薩摩藩雖然與外界交往頗多,對天主教徒有些寬容,但島津家可也是出兵參加了平定島原之亂的。眼下主持島津家的島津光久就是當年島津家的主將。
故而,天草久二雖然是他的本名,其實他一直以來隱姓埋名,這是第一次主動公布。之所以如此做,顯然也是因為他察覺到了幾分希望。
因為,鄭森知曉切支丹教徒以後並沒有第一時間下狠手。
在天草久二看來,恐怕以為十字架的搜查早就發現了。中國人既然沒有趕盡殺絕,自然就是留有同情,至少沒有惡意。
想到九年前那個慘烈的往事,天草久二覺得自己有必要做出選擇了。
更何況,這一回被明人抓住,一場大火燃起,所有殘留的切支丹教徒紛紛變成窮光蛋,實際上已經走上了絕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