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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然,一切順利。
一切順利就意味著朱慈烺的安排比預想的多了一些時間。
也許是這個緣由,也許是皇帝陛下早有準備。
總之,鄭森很快就見到了朱慈烺。
位置,是尚賢安排出來的行宮之中。
首里城是個海島,行宮則是建立在一處小山上,依山傍海,風景極佳。尤其一處名作鳳鳴亭的地方,更是海風習習,波光粼粼,景色霎時優美。
望著這樣的美景,鄭森似乎放鬆了一些,他察覺到,皇帝陛下的心情不錯。
只是,接下來他要將的卻是敗壞好心情的事情。
「學生鄭森,拜見陛下。」鄭森恭敬一禮。
「本來,我還想遣人過去寬慰寬慰你的。沒想到,鄭同學卻是自己來了。坐吧,節哀順變。」朱慈烺寬慰地說著,只是神情很是複雜。
鄭森茫然失措地看著朱慈烺,心道,這算什麼節哀順變,但他還是恭謹應下,直接開啟了話題:「學生有罪,不敢當陛下寬厚。鄭氏……罪行累累,如當年還遼令之罪以後,更犯下滔天罪過……家父……」
說著,鄭森微微顫抖著身子,將當年鄭氏在還遼令里從中作梗,將土佐藩找上門時,將皇帝陛下行蹤告知等罪行一一道出。
說完以後,鄭森又是恭謹一拜,重重一嘆以後,道:「學生,願意捐資一共五百萬兩現銀,包括鄭氏商社上下一應資產船隊,全部上繳朝堂。只懇求陛下饒恕家父等親眷,讓學生侍奉雙親,哪怕流放千里,只要允許學生跟隨侍奉,學生……都心甘情願恕此滔天罪孽!」
鄭森說完,就是拜在地上,話語已經微微帶上了哽咽。
朱慈烺輕輕一嘆,表情複雜地看著鄭森,不由回想起了當時山內忠直將內間是鄭芝龍之事告訴自己時的心情。
聽到是鄭芝龍泄漏了自己的行蹤,朱慈烺感覺是非常複雜的,既是憤怒,又是心涼。
千里迢迢,萬里波濤。從大明趕過來,包括王夫之以及他自己,奔走數月,就是為了解決鄭氏在薩摩藩的問題。可以說,大明的加入,才是鄭氏真正轉危為安的關鍵。
如果不是朱慈烺願意援手,鄭森提出的自由貿易區計劃再是精妙,也是絕對打動不了島津光久的。
更別提而今島津光久恭謹如斯,儼然是日本頭號親明派。至此,跟隨鄭芝龍移民日本的數萬移民才算是真正安全下來。
但是……
一轉頭,朱慈烺卻被賣了。還是受益最大的鄭氏,這如何不讓朱慈烺感覺憤怒,感覺心涼?
一聽完山內忠直的告發,朱慈烺立刻就讓錦衣衛徹查。隨後,結果的確一一印證。
但是,當鹿兒島上的明軍動手抓捕的時候,卻傳出來一條讓朱慈烺覺得格外以外的消息。
「其實,方才我也收到一條消息從薩摩藩傳來的。你父親……以及你叔父鄭芝虎、鄭芝豹。三人包括數百水手一共三條船,都在前日前往江戶的暴風雨中身死。尤其你父親的屍首,亦是漂流到了江戶,經過辨認,的確是你父親的……倒是你兩位叔父,屍首都讓魚啃爛了,辨認不出……」朱慈烺說完,卻是心中生出一點解脫之感。
人都死了,自然是一切都解脫了。
不僅是死的人自己,其餘人也會有這樣的感覺。至少,朱慈烺會生出一番上蒼有眼的感覺。
當然,最讓朱慈烺感覺到幾分暖意的還是鄭森的懂事。
不愧是朱慈烺自己看中的人,有這個責任心,願意將一切罪責攬下來,只願換取親眷的平安。這個孩子,有但當呀。不愧是未來的國姓爺。
想到這裡,朱慈烺反而安慰起了鄭森:「你所言之事,朝堂都會一一調查,有罪之人不會放過。但已死之人,也不會追訴。而今,朝堂漸漸寬厚,不再大興株連。你鄭森有功於大明,朕也不會負你。倒是你父已死,你還需節哀順變呀。」
鄭森聞言,不經眼眶突然濕潤:「怪不得……怪不得父親要將所有事情都交代與我。怪不得……怪不得信上要說得那般瑣屑細緻。原來,上次一見,竟是訣別!」
朱慈烺靜靜地看著鄭森眼眶泛紅,話語哽咽,輕輕一嘆,倒是沒有著急說話。
鄭森會很快就反應過來,這裡不是自己哭腔的地方,當即振作了心情,道:「陛下!雖如此,但鄭氏坐下來的罪孽,就應該有鄭氏來一應負擔起來。父債子償,鄭氏過往的發展,積蓄的財富,不知道是多少人的鮮血侵染而成。不管是還遼令時,還是本不該發生的海戰,都是我鄭氏罪孽。學生,不意這一筆不義之財。學生願意將鄭氏一應財產船隊商社全部上繳國家,贖清罪孽!」
朱慈烺沉默了。
他想起了當年復遼戰爭時犧牲的戰友,也回憶起了就在剛才一場大戰里犧牲的水師將士。朱慈烺的確可以寬宏大量地饒恕這個有好感的青年才俊。
但是,國有國法,家有家規。
鄭芝龍等人是死了,可不代表就不處置。別提鄭彩等鄭氏犯下諸多罪孽還等著清算,就說最近一戰,勝利固然榮耀,可犧牲的戰士呢?
不能讓他們白死。
「你意已決?」朱慈烺目光灼灼。
鄭森滿目清明:「學生心甘情願。」
「朕收下了。但朕不會收進國庫里。」朱慈烺想了想,隨手寫了一個便條,然後道:「我給你寫一封條子,你去找教育總署朱之瑜。我此前與朱卿家提議過一個設想,利用民間力量幫扶教育事業。搞一個工程,就叫希望工程。孩子是帝國的希望。孩子的教育,也是帝國教育事業最重要的部分。讓六歲開始的孩子接受教育識字,這是朕與朱卿家夢寐以求的希望。從前,雖然財政已經不斷傾斜,但還是礙於財力無法推進。你既然有意要投獻鄭氏,那正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