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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可法也將手中的報紙緩緩放下,卻沒有接這個茬,而是道:「張天如做到這一步是遲早的事情。武昌之事已經收尾,殿下歸來之時,必定是聲勢最烈之時。若到那時再發作,不僅毫無轉圜之地,更是要直面殿下銳氣最盛之時。眼下表明自己的力量,展示肌肉,卻也算不得什麼意外之舉。」
李邦華問道:「幼玄以為呢?」
「聲張正義,反抗暴政。這般朝氣,按理說是極好極好的……」黃道周自從京師與朱慈烺交鋒以後,心中也多了許多別的想法。此刻面對張溥的舉動,心中半是讚賞,半是疑惑。
史可法看出了李邦華的心意有別,問道:「看來孟暗是有別的心思了?」
「殿下不似魏忠賢之輩。」李邦華沉聲道:「張天如此意醉翁不在酒。不過是江南那些士大夫之輩不想多交稅賦,便讓他頂在前頭。這張天如亦不過是一個出色的清流,以此攬名作為登階之資。殿下答應了聖上,接任南京後絕不會再少江南稅賦,張天如如此行為,與綁架之匪有何差別?哼,說來說去,還不是為了那幾張位置。真等他跳上台,看他有沒有勇氣接那戶部之位!」
黃道周緩聲道:「孟暗,你想的或許有些偏激了罷。此輩還是胸中有不畏污濁之正氣的,憲之你說呢?」
史可法看向兩人道:「無論如何,江南士林發出了聲音,殿下總不能不進諫罷?不管張天如所為是否是官位,橫徵暴斂之法的確不妥,洗刷朝堂污濁之氣更是理所應當。我史可法能力不濟,未能在任上有所作為,那是我本事不濟。但眼下殿下雄才大略,若一意只行秦皇之嚴法苛政,吾亦不讓張天如之後!」
李邦華聞言,心中一嘆,他明白……這一次張天如的風潮,完完全全掀起來了。
只是……他卻決然想不到,為何太子殿下絲毫不在意,反而讓金陵報社為張天如所用。
「殿下啊……你的韜略,究竟是在哪裡呢?」李邦華失望離開,回到家中。
只是,剛一到家,李邦華就見俞行健在門口站著,笑道:「李公,殿下在龍江船廠等公前去呢。」
第48章 再入龍江船廠
俞行健來的時候不止一個人,還有一輛四輪大馬車。
感慨太子殿下心細,李邦華不多久就龍江船廠。
這一次,剛到留守右衛營地李邦華就發現各處不知何時悄然攔起了一層柵欄將整個龍江船廠圍了起來。不僅如此,更有一列列兵士開始巡邏。這些兵士武備並不森嚴,至少沒有李邦華印象之中皇家近衛軍團親衛營那種自生火銃。顯然,這些巡邏士卒都是船廠的。
龍江船廠原本如何落魄李邦華心中是有數的,若是沒有上層的巨額投入,光是這些士卒吃穿就能是個原先龍江船廠無法承受的壓力。
見此,李邦華心思頓時端正起來,問道:「殿下提前來的南都,就是為了經營龍江船廠?」
俞行健道:「李公明鑑。」
李邦華不再多說,默默看車馬車駛入龍江船廠。
此刻正值中午,日頭正烈,龍江船廠上卻是人煙稀少,道路上除了寥寥幾個大步疾走的人以外一個人也看不到。
李邦華心中忽然一動,看向各處庇蔭的屋檐與大樹,發現空無一人。
良久,伴隨著漸入各處屋棚,從細木作坊、油漆作坊、捻作坊、鐵作坊、篷作坊、索作坊、纜作坊一個個走過,李邦華眼中的驚奇之色越來越大了。
「這些工匠,都與我過往見到的不一樣啊。」李邦華驚嘆著道。
無論是什麼蓬廠還是作坊,裡頭的工人無不是衣裝統一,人人臉上洋溢著笑容與充足的幹勁。與過往李邦華見過的工匠簡直有天壤之別。
李邦華道:「我過往所見的工匠,衣衫襤褸與面黃肌瘦是大部分的。人人面上愁苦,看不到一絲未來,見官有事辦,則唉聲嘆氣。最讓我無奈的更是一事完畢,大多工匠便是家破人亡。」
說到這裡,俞行健也不由感嘆起來:「這便是殿下治下的進步啊。殿下的作坊可不是官辦作坊,這裡。就連從前的工部主事朱正色都去了官階,作為龍江船廠的廠長,再無任何特權。在這裡,管理嚴格按照生產流程走。一切紀律都以生產作為目標。最重要的是,在這裡,激勵體系大變了!」
「激勵體系?」李邦華明白,戲肉到了。
於是俞行健便將朱慈烺創造的八級工制度一一講了出來,隨後又說了龍江船廠內工匠們的薪資。
其實。龍江船廠里是分為工與匠的。工便是那些只出力氣沒有技術含量的工人,而匠人便是手中工作有技術含量的匠人。
工匠的待遇雖然比農民好些,但大多數也只能說一個人吃飽全家不餓,想要奉養家小就會顯得很辛苦。
但匠人的待遇就不同了。一般而言,能夠稱得上匠人的都得是八級工評到三級。這意味著已經出師,不再是尋常學徒。而這個時候,一個製作船帆的三級工匠一月便能夠拿到三兩六錢兩銀子的月俸。而這,顯然還沒有算上各種各樣的補貼、津貼以及最重要的……
「造船驗收後的獎金!很多時候,一艘船的獎金足可以抵得上兩三個月的全部收入。至於那些頂尖的大匠就更了不得了……」說著,就連俞行健也不由眼熱了起來:「聽聞殿下說了。每個能工巧匠的價值都是同體重的銀子啊。就比方說此次主持飛剪船八級大匠洪公,殿下單對單開出的賞格是……一千兩銀子!整個飛剪船的項目,殿下給出了五千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