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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後,一群如狼似虎的警員便衝上前去,抓走了二十餘人。顯然,這既是那些涉及刑事犯罪的工坊管理人員了。當然,也有幾個罪大惡極,民憤難平的典型工坊主。
見此場景,現場又是一陣歡呼聲響徹雲霄。
台上,陳子龍靜靜地看著眼前這一幕幕,轉身離去。
當他走出縣衙門外的時候,一名老者站在路旁,看著陳子龍走出來。
見了那老者,陳子龍微微有些吃驚:「道鄰先生。臥子有禮。」
來人赫然就是史可法:「我聽崇仁書院的幾個學生說你在縣衙還沒走,就過來尋你,果然在這裡見到了你。」
「讓先生尋我,是學生之過。路上人多眼雜,先生定然有事情尋我,借一步說話吧。」陳子龍心中大約猜到了什麼。
史可法不置可否,跟著陳子龍到了一處僻靜小院,尋了一個水榭亭台的小居落腳。
兩人進了門,穿過前院,進入一個四面環水的池中小亭。亭上,幾個清秀的侍女湊過來行禮。陳子龍揮退了仕女們,與史可法對坐。
「先生請。」陳子龍說著,親自為史可法倒茶。
史可法感嘆一聲:「想不到,天下才承平不過兩載,奢靡享樂的風氣已經興盛。」
「這處地方,說來還是梁家三公子介紹的呢。舊黨幾次聚會,可不是都在這裡?」陳子龍笑說。
史可法蹙眉許久,想起了這個梁家三公子。
這是陛下改稅法時開刀的直隸炮灰,梁夢龍家的梁家,也就是捲入天津謀反案的梁清標那一家。
謀逆一案,罪不可赦。
梁清標、王卓如以及高爾儼三人自然是抄家入獄,家業毀於一旦。
但陛下並不想打擊過深,見好就收,藉此推動了士紳一體納糧以後便不再追究。故而,梁清標一支雖然被連根挖起,但梁夢龍傳下來的梁家一脈依舊傳承並未斷絕。
但同樣,也是這一家因為梁清標一事深受打擊,故而極力與京中權貴結交。也許是反對黨都是些臭味相投的人,故而他們也就和舊黨攪合在了一起。
當然,因為梁清標這個翰林的當家人已經毀掉,梁家除了一個名臣後代的光環以外,已經沒有撐得起門臉的人物。
唯一一個有點成色的就是年輕一代的梁清朔,是秀才身份。
還是個三十多歲的老秀才,已經困頓十餘年沒有中舉。
這在尋常人家裡算不得什麼,只是對於一個豪門而言,實在撐不起門臉。故而,梁家為了結交士紳,做的也就是移動付款機的身份。
史可法原本想要藉此引開話題,抨擊到新黨當政以後的害處,沒想到被陳子龍這麼一轉,有點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
梁清朔雖然只是移動付款機,卻也是舊黨的金主,被納入圈子之中。
「罷了,罷了。閒話我也不與臥子說。這一樁事情了結,臥子如何感想?須知,朝廷可無一處要正本清源。士農工商,乃是公理正義。朝廷此番卻無一個正人君子仗義執言。」史可法擰著眉頭,顯然對這個結果不爽。
他要定調子,陳子龍卻未如史可法的願:「調查組會在各縣推行安全生產管理監督,往後此等礦難發生,涉案人員該追責刑事責任的一律會被判刑,撫恤觸發亦是都有定製,能讓百姓安心掙錢。小子認為,這個結果是正理。」
「何必與老夫打這些馬虎眼?」史可法嘆了口氣:「我說的是,朝廷依舊要重商。」
「工商不為一體。況且,經濟之物並非小道。事關民生社稷,士農工商之事,已經作古太久了。」陳子龍輕聲說。
史可法昂然道:「先賢前聖之言,豈能罔顧?」
「天子重經濟,臣等學管仲。管仲亦是先賢。」
「致君堯舜上,再使風塵淳。舊黨之立,在於誅奸邪,使陛下親賢臣,遠小人。不為歪思怪言所惑。臥子,真的要走上歪路嗎?」
話說到這裡,陳子龍還能怎麼說呢。
他重重嘆了一口氣,覺得很是無可奈何。
這不僅是史可法堅定站在地主的一面上,更重要的是……史可法還是堅定的限制君權的治政理念。
如果再過一些年月,這樣的大臣可以如魚得水。但當今天子何等人物,跟不上他腳步的,註定會被拋棄。這一點,不會因為史可法的名聲而轉變。
況且,因為史可法的脾氣和稟性,他在廉政大臣的職位上已經得罪了太多的人。
「道鄰先生,我有一問。」陳子龍說:「社會保障稅,先生以為此計如何?」
「的確上策。」史可法立場不一,但品性的確沒話說。一是一,二是二,不會睜著眼睛說瞎話。
「為何工坊主之輩能說的出,做得到,而士紳之輩,千年以來,未見此等事情呢?」陳子龍一問。
史可法凝眉。
「膽敢再問道鄰先生,杜工部當年曾發宏願,大庇天下寒士俱歡顏。而今建築會社、水泥工坊、磚瓦工坊、織布工坊還有成衣工坊等等,僅京畿左近就不下千餘家。而價僅為過往三分之一。豈非大庇天下寒士之功勳?此等功臣,為何不當為帝國正業?」陳子龍又問。
這個天下的確是變了,時代在變化,但有些人卻依舊固守過去,成了時代變遷路上的絆腳石。
第17章 新考成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