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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名隨從叫做陶桄,是左宗棠的女婿,是前兩江總督陶澍之子,因受左宗棠賞識,娶了左氏長女左孝瑜為妻,並被左宗棠引為心腹,帶在身邊磨練,剛剛就是他,大哭著要為那名女子報仇。
此時的陶桄,與之前的義憤填膺表現是天壤之別,冷靜的讓人心底發寒,左宗棠搖了搖頭,嘆道:“光表(陶桄表字),還有你們,是不是都對我不滿?”
陶桄拱了拱手:“大人言重了,如今正是我朝有求於俄人之時,忍一時之辱也是無可奈何,我等絕不敢有半句怨言。”
話是這麼說,但左宗棠分明能聽出這個女婿對自己的怨氣,再一看其餘的人,也是差不多,不由苦悶道:“俄人虎狼之心,趁我朝有求於他行禽獸之事,哎,一邊是社稷,一邊是蒼生,社稷蒼生兩難全啊,若是我大清能挺過這一關,我左某願入十八層地獄贖此罪孽,如今本官所能做的,無非是儘量收攏難民,也算是聊盡一份心力了,走罷,我們回去。”
左宗棠翻身上馬。抽鞭遠去。
以陶桄為首的隨從們,目中相繼浮現出了一絲敬意,他們突然理解了左宗棠的痛苦與憤怒,大清朝糜爛至此,左宗棠縱有拳拳之心。以他一人又能如何?
“走罷!”陶桄也躍上馬匹,領著隨從緊緊追在了左宗棠身後。
回到了襄陽,左宗棠正如他自己所說,發散兵力收攏安置難民,雖然這很危險,因為在襄陽東南五百里的漢陽駐紮有民盟軍一個軍兩萬多人的兵力。而他手上只有萬人左右,一旦民盟軍來攻,十有*襄陽守不住,但他焦頭爛額,已經顧不得了。只能著人留意漢陽的動靜。
好在民盟軍並未趁勢來攻,讓左宗棠得以放手施為,可是在十月三日那一天,傳來了民盟軍於五日前又有一個軍進駐漢陽的消息,這顯然是準備在決戰爆發之前對荊襄動手,對豫東皖北的淮軍與湘軍形成擠壓之勢,搶占戰略上的制高點。
“本官還得跑一趟南陽,請俄人出兵。”儘管很不願意再與俄國人打交道。可是左宗棠又不得不去,才剛剛向左右把話摞下,陶桃卻匆匆奔了進來。嚷嚷道:“岳父,石泉兄來了。”
陶桄嘴裡的石泉兄,名叫楊昌濬,是理學大家羅澤南的弟子,自幼聰慧,身材魁梧。臂力過人,在歷次與太平軍的作戰中累積戰功。遷為知縣與府學教授,堪稱文武齊全。是左宗棠很看好的一員將才,卻在三年前,楊昌濬由於喪父,不得不回湖南老家湘鄉縣丁憂三年,在去年湖南被民盟軍攻下並罷黜理學之後,左宗棠還擔憂他呢,這一聽到他的消息,頓時喜出望外。
“哎呀,原來是賢侄啊,來來來,快進來!”左宗棠笑呵呵的迎了上前。
楊昌濬一躬到底:“小侄見過伯父。”
“不用多禮,你來了正好,老夫正是用人之時,先坐下再說。”左宗棠熱情的招呼。
“這個....”楊昌濬卻是現出了遲疑之色,遲遲不落座。
陶桄忍不住問道:“石泉兄,可是有事?”
楊昌濬向左右看了看,左宗棠雖然心裡疑惑,可是也明白了,向左右揮了揮手:“都下去。”
“是!”隨從紛紛施禮離開,屋子裡除了楊昌濬,就只有左宗棠翁婿,只不過,楊昌濬仍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
陶桄催促道:“石泉兄,可是有了難處?哎呀,你和我們有什麼好顧忌的?有話快說。”
“那....那我就冒味了。”楊昌濬猛一咬牙,把頭頂的瓜皮小帽拋了開去。
左宗棠翁婿看的清清楚楚,隨著帽子拿開,楊昌濬那一截油光滑亮的大鞭子也跟著帽子離開了後腦殼,這顯然是粘上去的,霎時間,兩個人全都驚呆了,怔怔看著楊昌濬。
楊昌濬顯得有些不好意思,撓了撓光突突的後腦殼。
“你....石泉兄,你為何把辮子剪了?莫非你投了短毛?”陶桄突然不敢置信的問道。
楊昌濬留著寸許短髮,就是一副標準短毛的模樣,左宗棠的臉沉了下來。
即然揭開了身份,楊昌濬索性大大方方道:“去年我在老家為父守喪之時,民盟軍王總司令特意找上門,與我長談一番,我有感於他的赤誠之心,是以答應在丁憂期滿之後為民盟軍效力,如今三年已滿,因此剪了辮子,正式加入了民盟軍。”
“石泉兄,你糊塗啊!”陶桄急的大叫道:“短毛在湖南大肆屠殺鄉紳,又公開搗毀朱子塑像,把二程與朱子移出文廟,禁絕理學,你投了短毛,可對得起皇上,可對得起你的老師?石泉兄,聽弟一句勸,趁著大惡尚未鑄下及時回頭,尚不為晚啊!”
左宗棠也把期許的目光投了過去。
楊昌濬卻斬釘截鐵道:“你們這是對民盟軍存有偏見,包括以前的我也是一樣,可是細細想來,湖南鄉紳自有取死之道,伯父與光表老弟都是湖南人,想必也清楚湖南佃農的苦,那哪是人過的日子?佃農難道就不是人嗎?
而民盟軍是代表工農與工商業主的利益,天然與腐朽墮落的地主階級為敵,如今的湖南,你們有機會可以去看看,民眾都分到了田地,輕徭薄賦,安居樂業,各族和諧相處,工商業也有了蓬勃發展的趨勢,包保你們見了會大吃一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