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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開廣目前的居住條件還算不錯。是虎丘附近的一座獨棟小院,面積不大。環境卻比較清雅,當王楓三人不經通報進入時,黃開廣正與一名三十來歲的男子在餵著錦鯉呢。
一見王楓,黃開廣立刻拋下魚食。深深一躬:“鄙人黃開廣參見王司令、洪副司令。”
王楓略一抬手:“起來罷!”
“多謝王司令!”黃開廣站起身子,又道:“王司令,這是鄙人親弟黃開和,已與荷蘭艾德爾鋼鐵聯合企業談妥,只要選好地址,隨時能幫您建起一座年產兩萬噸鐵的鐵廠,包括一座高爐、生鐵廠、鋼廠、西鐵貨廠、熟鐵廠、鑄鐵廠、打鐵廠、造魚片鉤釘廠各一座,另可在工廠建成初期提供技術人員指導半年,只不過。鄙人多嘴提醒一句,高爐一旦投入運營,基本上不能停工。所以....還請王司令慎重擇址啊。”
治金界中有個常識,大型高爐一旦點火就不能輕易停止運行,否則會使爐體受到嚴重損傷,現代社會如果經濟不景氣,鋼鐵企業壓縮生產時,只能採用降低爐溫的手段。使高爐處於保溫狀態,延長產品的出爐時間。減少營運成本,這被稱為悶爐。
也許會有人認為停爐不就是怕原料凝固嗎?把材料弄出來再停不就得了?但實際上這是不可行的,高爐維修有三種:小中大三修,小修不停爐、中修不放鐵,卻得換一大堆部件,而大修,是全弄部出,爐子除了結構大部分都得換新,打個比方來說,如果把材料弄出再停爐,就相當於給女人做一次刮宮手術,是相當傷筋動骨的!
一般來說,停爐再啟動,相當於一次弱中修,每立方米的成本大約在幾千到一萬元之間,這還是放在治鐵技術已經不可同日而言的現代社會,如果擱在清末停爐再啟動,成本會高的難以想像。
黃開廣的潛台詞很好理解,建廠容易,搭建高爐也容易,洋人收錢辦事,最起碼的信譽還是有的,但前提是要有足夠的防護力量,而且煤碳與鐵礦石的供應不能斷,一斷就完蛋!
黃開廣附送了全套工廠令王楓感受到了誠意,原本王楓只要一座高爐,其餘各配套工廠他自己慢慢搞,有了全套,則省了不少工夫,但王楓也對黃開廣的提醒深以為然,確實,這三個條件一樣都不能缺。
國際上,大型鋼鐵廠的擇址儘量沿江靠海,可以充分利用起廉價的水路運輸,王楓理想中的鋼鐵廠建設地點正是寶山,但前提是打退英軍的進攻,否則百分百會毀於炮火,而且維持一座日產鐵五六十噸的大型高爐光靠零零散散弄來的煤炭顯然是不夠。
淮南礦業滿打滿算,最快也要一年才能產煤,即便把高爐建設時間與煤礦開採同步可以解決這個問題,那麼鐵礦石從何而來?
江南的鐵礦據王楓所知有梅山鐵礦,隸屬於上海寶鋼,位於南京西善橋一帶,可這是太平軍的勢力範圍,除非攻克南京,否則根本不可能開採。
其實王楓對於天京事變還是抱有些幻想,雖然自己成了南京方面的公敵,可是在自己出國的那段時間,洪楊韋三王的矛盾會不會激化?如果有變故發生,恰好可以把洪楊韋三王一舉剷除。
這既能占據道德高點,也可以較為輕鬆的收編太平軍,而直接揮軍攻打,會迫使陳玉成與石達開選擇站隊,王楓對於他們究竟會站在哪一方,目前沒有任何把握,說到底,王楓挺重視這兩個人的,不到萬不得己,絕不願兵戎相見。
見著王楓的神色,黃開廣給黃開和打了個手勢,黃開和當即拱了拱手:“王司令可是擔心煤炭與鐵礦石?如果王司令相信我們黃家,我們可以在中間簽線搭橋,與越南那邊的礦主簽訂長期貿易合同,完全可以保證高爐的運轉。”
這話一出,王楓立刻肯定了黃開廣的確有投靠自己的意思,於是不動聲色的問道:“黃開廣,我把你抓來大半年,又勒索天價贖金,你難道不恨我?為何如此盡心?”
黃開廣臉面現出了一絲掙扎,隨即就猛一拱手:“王司令,請恕我說幾句肺腑之言,這幾個月里,蘇州工商業的蓬勃發展給了我很大的觸動,您廢除苛捐雜稅,吃拿卡要各種攤派,整合蘇州商家,辦工廠,搞股份制,一派欣欣向榮的景象,我敢肯定,最多三五年,江南地區的工業產值將會達到一個令人側目的境地!
說到底,我黃開廣是個商人,而商人最嚮往的,便是一個公平有序的環境啊,或許您會認為我黃開廣在廣州是多麼了不得的人物,可實際上,如我黃家這類十三行中小商號的艱辛您是體會不到啊!
我們不但要承受來自於朝庭的重重盤剝,還有洋人的蠻橫霸道,就是上面的牙商,對我們中小商號也是極盡欺壓,十三行的行規都是由牙商制定,條款極不公平,我們沒有發言權,只能無條件執行,否則會被牙商聯合官府搞成傾家蕩產,我絕不是危言聳聽,這種事在廣州發生的太多了。
我之所以一時糊塗與您為敵,正是為了搏個頂戴,期望有朝一日擠身於牙商行列,再也不用受大商家的壓榨,可是當我見到蘇州的一切之後,我終於明白了,您推行的政策才是真正為我們商人著想啊,若是再與您為敵,我自己都想不出理由!
況且您北伐以來,連勝連捷,清庭搖搖欲墜,天下為之震動,就連咸豐都被逼下了罪己詔,我若還看不清將來的天下大勢,那豈不是眼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