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22章 我這一生
姜沉禾深深凝望著這縷虛影，或者說是她昔年意志凝結而成的形體，道：「真的沒有別的心愿了麼？」她的心中，只有磯陽，沒有其他了嗎？
那虛影卻是笑了，目光依舊沒有焦距的穿透閉關室，仿佛望見遠方，嘆息道：「我這一生，從一出世便是擔著家族重任，每一行每一言皆是不敢有分毫任性，顧及著家族顏面和長女的身份。從未真正肆意妄為瀟灑過。若說有遺憾，那麼便是任性瀟灑一回。而你，正好再度轉世到姜氏，成為姜氏嫡長女，真正的瀟灑任性了一回。」
「縱然你那一世二十二歲慘死，可十二歲之前都是肆意灑脫、快活，近乎任性的度過每一日。真正的驕縱，喜歡獨孤衍，便去不顧一切的追逐他，喜歡習武，便是不顧世俗禮儀前去馬場；喜歡學醫，就拜了九個三教九流的師父，不顧世族嘲笑；就是闖禍了，也有父母長輩給擔著。真是好快活啊！雖然只有十幾年光陰，也足夠了，足夠了。」
她深深的嘆息著，而後目光又回到姜沉禾身上，美眸中流轉著異樣的情愫。
「所以，既然你體會過了，便也是我體會過了，我再也沒有什麼遺憾和心愿。至於關於衝破那神秘境界的心得和體悟，我想在你徹底接受那最後兩片靈魂之火，以及斬了我之後，會有所獲得。所以我沒有什麼遺憾了，動手吧。」
她說完，便收回了目光，靜靜的等待姜沉禾。
姜沉禾感受著她周身強大的氣場，其雖然只是一縷意志，但其力量卻比她還要強大。
假如這縷意志要留下來，存在世間，她也是奈何不了。
但是要斬斷她，卻也是不容易。
畢竟這是過去的自己。
如果斬了她，就如同斬了自己，親自殺死自己。
這在仙人中那是幾乎不可能發生的事情。
仙人不會如凡人那樣失意而自殺。
每一個仙者都是經歷了無數生死活下來的，他們感受到了生存的美好，感受著這個世界的瑰麗。可以確信的說，沒有哪個修士是想死的。都想著走到大道的巔峰，與世長存。
所以，這件事她做起來著實不容易，不過也不是不能做到。
這比讓她殺姬陽容易太多了。
況且，她也必須斬掉這個過去的自己。斬掉自己，才能認識到真我，脫離自己，那才是真正的超脫世外，能夠達到真正永恆。
姜沉禾也不再言語，而是閉上眸子，大袖一揮。就將周圍掉落的鳳凰血肉全部收入儲物戒指當中。
隨後，雙手掐動著一種古怪的印訣。
頓時，在她靈魂深處，那盤膝坐在金色靈魂之火之上的靈魂眉心透射出一柄柄金色的小劍。
要斬自己的意志，自然是以靈魂之劍去斬，而不是普通的劍。
「嗡——」那柄柄小劍透射而出後，又相互融合，成為一柄金色的巨劍，然後，姜沉禾的靈魂從肉身飛遁出來。
就舉著那金色的巨劍斬向那虛影。
是從那虛影的頭頂向下，直劈斬而去。
只不過在劍落到一半的時候，那並沒有斬下去，終究是有些遲疑。
那虛影感覺到她的遲疑，就睜開了眸子。
姜沉禾靈魂立即感覺到了一種窒礙和羈絆，於是雙手更緊的握緊劍柄，然後，「轟！」一聲大力劈斬了下去。
自己劈斬自己，如同在意志中泯滅了自己。本來按照這縷意志的強大，怎麼也要用鳳族本源之火才能熔煉，令其灰飛煙滅。
可是自己用自己的靈魂意志去磨滅，卻是輕而易舉。
如同一個人心如死灰，那麼死念就會生成，距離死也不遠了。
而聖皇的意志改變，對自身的影響就更大了，往往是對大道領悟的變化，小則術法精進，大則突破境界。
姜沉禾看到，自己斬落下那一劍後。
自己過去那縷意志化成了星星點點的塵埃，掉落下來，落在了她的身上，也有的落在了閉關室的地面上。
而霎時間，她靈魂之中，響徹了一種天地鳴響般的嗡鳴。仿佛感受到了大道之河，道法的流轉。
靈魂一下子變得空靈無比，如同穿透層層雲層，抵達了仙界高不可及的天的頂端，雙手觸摸到了天際的邊緣。
那種感覺，如同自己換成了一個巨人，頂天立地般存在，雙手正在向天際邊緣之外摸索。
這種感覺，姜沉禾實在是有些熟悉。
仙界那一世，她有一絲邁入那神秘境界，就是這種感覺。
本來接受了那兩片靈魂之火後，境界已經到了聖皇大圓滿，有著要超越的趨勢。
而現在卻是真正超越了。
靈魂有著一絲踏入那神秘境界。
與此同時靈魂中「咔嚓——」一聲，好像什麼破裂了般，一些個記憶畫面仿佛破除了靈魂之中的枷鎖般，沖飛了出來。
姜沉禾感受著這一切，呆呆的，仿佛人傻了一般。
而那沖入的記憶，竟是她從仙界隕落那一世後，到這一世前的全部的輪迴記憶。
姜沉禾細細體悟著。
不知道過了多久，靈魂才睜開眸子，回歸了肉身。
獲得了這些記憶後，姜沉禾面上有些哀嘆，也有些喜悅。
哀嘆的是摩玉，喜悅的是她那數千世的輪迴，已經將所有的因果斬斷的差不多了。
除了陸成珺這個採蓮女外，同之前採蓮女的因果在之前的數千世已經了結乾淨。
而重生的這一世，是她將重大因果都基本了結乾淨的一世，所以，順理成章的修仙了。
當然，這一切也是她早先謀劃好的。
當將二十一個心竅全部開啟的時候，那感應能力是相當敏銳的，她如果細細去測算，能夠測算出她數千世以後發生的事情。
正是如此，在周密安排下，以及摩玉那縷留在鳳尾玉佩的輔助下，她才能在幾千世就了結了之前萬萬世的重大因果。
當然，如今看來，除了摩玉那縷殘魂外，自己的那縷意志也做了這樣的事情。
而這一切，在她斬了自己那縷意志後，真正的全部明晰在靈魂里。
當年自己留存了這縷意志，也是這樣的心思，冥冥之中，掌控著些什麼。
不然一入輪迴，就是身不由己，雖然她經過精妙的推演和安排，但也難免有微小的變化。
天道本身就存在著漏洞，這也是並不稀奇的。
而在她精妙測算，和兩相輔助下，就達到了佛界修士修煉的效果，在達到一定境界後，能夠衝破一部分胎中之迷，獲得之前的記憶。
而她沒有真正修佛，顯然不能夠做到，於是便用了這種方法，將自身意念隱在玉佩之中，讓玄武按照她的推演尋找她每一次轉世，將玉佩交到她手中，隨身攜帶。這也是一種作弊行為，專尋天道縫隙。
只不過，天道本身不圓，有著漏洞也是正常。
那麼，也就是說，再斬斷一些因果，以及她肉身的進一步提升，她真的很有可能真正的踏入那神秘境界，脫離這仙界的桎梏枷鎖。
所以，她的所有謀劃都成功了，她仙界那一世的處心謀算沒有白費。
但雖然成功，卻有著一些不圓滿之處。
這也是令她最擔憂的事情。
雖然她這靈魂能夠成功注胎，但是……是不正常的，和真正的靈魂有著差別。
最大的差別就是不能夠自己點燃靈魂之火。
所以，她只能將仙界那一世的靈魂之火吸納過來，融入自身，這是最大的缺憾。
所以，正如她之前說的那樣，她這靈魂是殘破的靈魂。
而這樣殘破的靈魂真的能夠達到那神秘境界麼？
本來她的存在就是鑽了無數大道裂縫。
而其實，若是讓任何修士知曉那真相，都會感覺悚然和不可思議。
修士的靈魂崩潰消失，卻是依舊轉世注胎成功，這靠的自然不是原有的靈魂啊……而是……一想到那過程，連她自己都感覺到不可思議。
為什麼會成功呢？連她也沒有想明白。
但是她就是成功了。
其實就算靈魂消散產生某種意志意念，如果沒有一種引導，也會逐漸消散。完全隕滅。轉世投胎，那是不可能的事情。
當然她那股意志是不可能直接轉世注胎的。
每個靈魂都是有著天魂、地魂。這是在這個世界開闢之初，就自然形成的。每一個生命都靠著天魂地魂不斷的輪迴轉世。
沒有天魂地魂，就如同現代人沒有身份證明，是無法過關的。當然，實際上，自身意志和靈魂的構架有著本質的區別。不能和肉身契合，所以這是不能轉世注胎的根本原因。
姜沉禾盤膝想了一會兒這些，又想到姬陽肉身達到方圓十萬里都沒有發生明顯質的蛻變，便是嘆息一聲。
看來那神秘境界，比她想像的更難達到。她雖然獲得了那麼多的記憶和經驗可還是要繼續摸索。
想到仙界那一世摩玉對她的幫助，又想到她剛剛獲得的一些佛道，其實還有著一些不太明白的地方。
看來，她需要再找摩玉詢問一下。
而這時候，他的靈魂之火不用在鳳尾玉佩禁制中牽制七位鳳族太上長老的力量，應該修為也大進了吧？
姜沉禾這樣想著，拍了拍身上的塵土，向閉關室外走去。
她早就感應過了，這一世是她最後一世，再之後，是一片空白。
所以，如果成功，她掙脫達到枷鎖，獲得大逍遙，大自在。如果不能成功，便是隕滅。
而在那炙烤的奇異山脈之上，這時候發出一圈圈的真火之光。
十多年前，小禪就是沖入了這山脈裡面。
而這十多年裡，她也在這裡面修煉。
從外面看，那只是一座巨大的山峰，因其炙烤，方圓數百里都沒有什麼活物，整座山峰也是光禿禿的。
這時候其炙烤的熱度卻消減了大半，光輝也變得黯淡了。
這一切都是盤膝坐在其中的小禪造成的。
而在山體的內部，卻是擴大無邊，裡面赤紅一片，地上是一碩大的，仿佛雕像的東西倒在那裡，如同一個人在石雕上摳刻的實物雕像。
其通體雪白，只有散發的光華是赤紅之色。仿佛是其內部的能量在散發，而事實上，也的確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