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1頁
洛金玉倒是擔心沈無疾沾上麻煩,他聲音低了一些, 問:「你實話告訴我,你那樣對待他, 是當真為了皇上,還是只為了我?」
沈無疾想了想,認真道:「你既要咱家說實話,咱家就說……也是為了皇上,也是為了你,不過,絕大部分是為了你, 皇上那兒是打算敲打君亓,可剛剛咱家也沒想那麼多,光聽人說你受了那等欺辱,咱家氣得腦子都懵了。」
「你——」洛金玉急道,「那——」
「別急!」沈無疾忙道,「左不過是一步到位,也省了許多事,沒事兒的。」
洛金玉欲言又止,終道:「你不要騙我。」
沈無疾嘆了一聲,含情望著他,溫柔道:「咱家騙誰,也不騙你。」又笑了起來,道,「況且你那樣聰明,咱家在你面前,連原形都現了,哪兒還有別的法術?」
「……」洛金玉低聲道,「又說些渾話了。」
沈無疾被他說,心裡卻仿若塗了蜜似的甜,嘴上亦是,嗔道:「這得怪你,咱家只有見了你,才說這樣的渾話。可見你打咱家打得用力,不光將咱家打回了原形,還將咱家滿肚子真心話都打出來了。」
「你且住口吧。」洛金玉認認真真地勸道。
他聽沈無疾說話,總要起一些雞皮疙瘩。這人說話,實在是……實在是不知羞,光天化日之下,人來人往的,就敢說這樣浮誇的親熱話,也不怕人聽去笑話。
「你讓咱家住口,咱家就住口。」沈無疾正心虛,趕緊低眉順眼。
他剛在千里酒樓——哦,如今改名狗屎酒樓——耍了一通威風,氣頭上也顧不得避諱洛金玉,就讓人見著了東廠慣行的手段。
其實在東廠出身的沈無疾看來,往嘴裡餵土這事兒實在也算不得什麼,可他暗道,洛金玉哪是能看這種事的眼睛和心腸,剛剛已經面露怒色,雖然咱家哄了他過去,難免他心中還是惦記著,又要說道咱家了。
這些時日來,洛金玉有事沒事,總愛對沈無疾說道幾番,勸他改改行事手段,哪怕是為了皇上做事,也得講究名聲,不要自斷後路,云云。
沈無疾知他是為自己好,哪敢反駁這片溫柔好意,可真要改,也是不可能的事,便只好敷衍。敷衍多了,洛金玉自然看得出,有時會薄怒幾分,讓沈無疾十分為難。
若他還提起剛剛的事,咱家可得再尋個話頭岔過去,否則他一說又沒完沒了,又要說到咱家來日眾叛親離、身首異處了!噯!這楞頭呆子!
沈無疾默然嘆了一聲,飛快地動腦子給自己找退路。
洛金玉不知沈無疾心裡所想,他見沈無疾乖巧模樣,略微放心下來,溫聲問:「你想吃什麼?」
沈無疾得他如此溫柔可意的關懷,受寵若驚,一顆心中的春水泛濫,翹著嘴角,膩著聲兒,又說起了渾話:「和你一起,吃什麼都勝過吃仙丹蟠桃。」
「丹藥治病,與早飯有什麼好比?」洛金玉通身寫著不解風情,一本正經問,「所以你想吃什麼?」
沈無疾:「……」
罷了!這石頭是咱家自個兒要愛的!
他咬牙,含恨道:「隨意!」
洛金玉道:「沒有隨意可吃。你想吃什麼?餛飩?麵條?還是包子?」
沈無疾一番春心被凍了回來,惱羞哼道:「隨意!」
洛金玉這下子不問了,只應了句「那好,我決定」,就朝一旁的小攤兒走去,對老闆客氣道:「你好,我要兩碗湯,一斤油條。」
說完,洛金玉找了個位子坐下。
沈無疾忙跟過去,坐在他身旁,又忘了要和這頑石「勢不兩立」的立場,溜須道:「咱家與你可真是心有靈犀,咱家也正想著吃油條呢。」
洛金玉看向他,仔仔細細打量一番,忽然疑惑發問:「你既仍對我這樣有意,又為何不願應我提親?」
沈無疾:「……」
洛金玉認真道:「我自幼木訥,不懂情愛之事,因此若有得罪冒犯之處,或是不明之處,還請你直言,我自會改。」
沈無疾訕訕道:「哪兒的話……」
「那我問你,你要如何才肯應這門親事?」洛金玉問。
「……」沈無疾如坐針氈,低聲道,「你……你這呆子……不是你自個兒說,世間未有男子間相愛的道理嗎?」
「那是我錯了,我認識粗淺。」洛金玉坦然道,「我向你道歉,請你原諒。」
沈無疾:「……」這人可真是有什麼說什麼!
「若你是擔心喻閣老會因此不願關照我前途,那也不必多此一慮。」洛金玉平靜道,「今日刑部找我去,喻閣老也在那,他已問過我是否願意與你割席斷義,我已答了他,絕無可能。」
沈無疾嘴角抽搐,瀕死掙扎道:「那……那你傳宗接代……」
「我可以收學生。」洛金玉道,「待無事,我可以開私塾。」
沈無疾一怔,疑惑道:「什麼學生?什麼私塾?你在說什麼?」
洛金玉也很疑惑:「你不是問我,要如何傳宗接代?」
沈無疾猶豫片刻,試探著問:「你知不知道,傳宗接代是做什麼?」
「我自然知道。」洛金玉恍然道,「原來你是擔憂這個……我知道尋常人所說傳宗接代乃是生孩子。」
沈無疾也不知道自己為何要和這人一本正經地討論生孩子這事兒,有些頭大道:「既如此……唉。」他低下頭,不自在地撥弄著木桌上的紋路,「雖然咱家不樂意,可誰讓咱家沒本事……偏偏你又是個死心眼兒,恐你也不願納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