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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盞茶後,何方舟聽明白了事情的來龍去脈。
「你先把你爹氣暈一次。待他醒來,西風也沒能捂住你的嘴,你又開口,把他氣暈了。明盟主回來見到此狀,與你爭執起來,你就和他一言不合,打了起來。
你爹此時醒來,見你兄弟相戕,前來勸阻,被你也不知是真沒看見,還是藉機泄憤,給一拳打得又暈了。
洛公子說了你兩句,你滿肚子火氣,不敢對他撒,就逮著來安撫你示好的你家狗踹了一腳,指桑罵槐地對著狗冷嘲熱諷、陰陽怪氣,成功與洛公子吵起來。
最後你逼問洛公子,你和你爹掉水裡了,他救誰。他覺得你腦子有毛病。你覺得他就是想淹死你。於是你成功地使你二人爭執升級。西風來勸,你就推了西風一把,不料西風背後就是池塘……
終於,洛公子勃然大怒,說你既容不得你爹他們,那他就帶他們出去住。你回說,是他們容不下你,不該他們走,該你走。於是你就離家出走,來東廠找我喝酒,卻先見著了耀宗,打量他好欺負,拿他出氣兒。」
何方舟語氣溫柔地問,「是這個意思嗎?」
沈無疾勃然大怒,拍案而起:「事是這麼些事,怎叫你說出來,好像成了咱家的錯?」
何方舟沉吟片刻,長嘆道:「還真不是你的錯,是洛公子的錯,他就該看著你氣死你親爹親哥,就該看著你淹死你乾兒子,打死你家狗。他竟還說你,可真是不知三從四德,休了吧。」
沈無疾勃然大怒:「你怎麼不說曹耀宗那個傻子成天在東廠吃白飯,該被扔出去打死?」
何方舟先不說話了,他轉過頭去,叫來一個小宦奴,微笑著道:「這壺酒喝完了,再送一壺來。」
小宦奴正要領命而去,何方舟接著柔聲道,「記著,往裡面加點藥。別加多了,夠毒啞沈公公的分量就行。」
小宦奴:「……」
第198章
府里被沈無疾鬧得人仰馬翻, 洛金玉好容易一一安撫下來, 回頭一看, 沈無疾沒了。
來福心情複雜道:「老爺讓您別找他,也找不到他。」又道, 「他說他去東廠了,您不去接他, 他就死在東廠, 不回來了。」
來福接著道, 「老爺說後面這句話只是對小的說的,不是對您說的。但小的心想, 他應該是對您說的。」
洛金玉:「……」
洛金玉洗了把臉, 換了身乾淨衣裳, 整整齊齊、俊秀風流地去東廠接夫人。
東廠門衛遠遠見著洛金玉,面露喜色,急忙迎上去:「洛大人!」
「洛大人可算來了!」
「洛大人, 沈公在這兒!」
「洛大人是來接沈公回府去的吧?」
「夫妻倆哪有隔夜仇,我爹說的, 床頭打架床尾和。」
「沈公年紀尚輕,還是個孩子,洛大人多包涵,多包涵。」
「洛大人裡面請,快請——洛大人來接沈公了,快去通報!」
洛金玉:「……」
好在東廠所處僻靜,且百姓輕易也不願來附近轉悠, 都繞著走,因此沒外人見著平日裡威風八面、令人聞風喪膽的傳說中殺人不眨眼的東廠之人如此諂媚嘴臉。
就差跪在地上求洛大人帶走沈公了。
平日裡沈公來倒還好,可如今沈公是帶著怨氣來的。
來了沒十二個時辰,他已踹壞了曹耀宗的搖搖木馬,嚇得孩子好容易哄睡著了還在做噩夢打哭嗝;何公勸他多喝點酒,意圖灌醉他睡一覺,不料人沒灌醉,倒是半醉不醒,越發伺機撒起酒瘋,大半夜的,先高聲唱戲,後大聲吟詩,還提著酒在屋頂上舞劍,顧影自憐,悲悲戚戚,一時間眾人從夢中驚醒,還以為今兒是冤魂集體索命來的時候。
好容易聽明白了,是沈公鬧騰出的聲音,他們一時又以為是洛大人紅杏出牆了要納妾。
細問清楚,哦,是洛大人不讓他罵他親爹打他親哥淹他義子。
這委實是勸無可勸。
既不敢勸他別罵他親爹打他親哥淹他義子,又不能說洛大人不該不讓他罵他親爹打他親哥淹他義子。
實在是清官難斷家務事。
好容易何公將他從屋頂上拽回去,大清早的,東廠諸人起身出門,途徑後院池塘,就見一人坐在水邊,失魂落魄,落寞寂寥,任誰去和他打招呼,他都要先用再幽幽不過的眼神盯著人看一陣,看得人渾身發毛,方才幽幽開口:「也是來瞧咱家笑話的是吧?」
「沈公,屬下並無此意……」
「咱家瞧你像個笑話!」
「沈公,屬……」
「還看?!」
「屬下這就告退,不擾沈公……」
「都走!稀罕呢?從來也沒人疼咱家。咱家所求過分嗎?咱家不貪錢財權勢,不圖什麼,就圖個知冷知熱的貼心人兒,竟就求不到嗎?」
「……沈……噯,沈公,屬下不走,屬下陪您說說話,一抒心中鬱結。」
「滾!」沈公頓時厲目而視,尖聲罵道,「少在這兒見縫插針的,一池子水在這兒,照照自己什麼樣子,竟也敢打咱家的主意!咱家早就覺得你看咱家的眼神不對了,可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膽,背著棺材跳水——存心找死!你且過來,咱家今兒就教你知道,什麼叫不該看的別看,不該想的別想,你這混帳!敢跑?跑什麼?站住!如今竟是誰也敢不將咱家放在眼裡了!都是混帳!都是!天下男兒皆薄情寡幸,今兒咱家就叫你們都做宦官!來人哪,把那混帳抓起來,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