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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咱家就是這麼大的威風!」沈無疾聲兒比他更高更大,「你若不信,就去試試,看你前腳借了錢,後腳咱家若沒帶人抄了那人的家,咱家改跟你姓!」
「沈無疾!」
「叫咱家也沒用!」
……
其餘幾人:「……」
他們就這麼沉默看著那兩人爭吵,一時之間說不清自個兒心中在想什麼。沈無疾這樣,他們都習慣了,可這才多久,洛公子怎也被同化了?
展清水卻又暗道:這也難怪,誰和沈無疾待久了不能被他磨去通身的好脾氣,恨不得將他就地打死,撕了那張臭嘴才好?
如此一想,他不禁對洛公子生出同情,其實更多還是同情忍了沈無疾這許多年的自己。他覺得,若沒有沈無疾磨自個兒,自個兒脾氣絕對比現如今好,絕對。
洛金玉與沈無疾爭執片刻,洛金玉不想再理這人,轉頭看向神情微妙的展清水,問:「展公公,如何?」
「這……」展清水有點懵,目光逡巡一番,斟酌道,「這可問倒咱家了,以往哪兒有人問過這事……」
他見沈無疾對自己瘋狂搖頭暗示使眼色,又見沈無疾牢牢扯著洛公子衣袖的手,一時倒沒想起沈無疾與自個兒十多年的交情,只想起了這十多年的「仇怨」,進而想起沈無疾那把近來開屏十分頻繁的五彩斑斕大尾巴扇子,再進而想起被沈無疾引入室的那姓明的孽障風流薄倖渣尾巴狼……
只能說展清水與沈無疾二人相處多年,彼此嫌棄之下,竟還存有真情,多少也是確實有不少相似之處,譬如沈無疾善妒,嫉妒明廬全須全尾的男兒身軀,展清水的妒心也不小,他則是妒忌沈無疾撈了個不知何故神志不清了的洛金玉,而自個兒卻連何方舟的半根頭髮絲都再輕易碰不著,這其中,又難免不怪罪到沈無疾頭上去,正是沈無疾當初獨自淒涼,便也見不得別人好,非將他拎到司禮監,將何方舟放去東廠,叫他二人生生分離,不得再朝夕相處,否則哪能叫他日夜擔心會被人趁虛而入……
可罪魁禍首的姓沈這廝倒是守得雲開見月明了!嗬!憑什麼?!憑他爺爺的腿兒!
「新仇舊恨」齊齊湧上,展清水已然忘記當初還是自個兒叫喜福來助沈無疾一臂之力,就為了讓這姓沈的日後專心禍害洛金玉,別禍害別人了——孰料到頭來,好處讓沈無疾得了,其他人卻還得受他的氣,展清水看得眼酸心也酸,就不願意幹了,他無視沈無疾的眼色,微笑著耐心對洛金玉道:「咱家把握不准,得先問過皇上,才好回答洛公子。」
聞言,不光沈無疾瞪眼,連何方舟都皺眉看了過來。
何方舟哪能不知展清水這是「公報私仇」呢,若換了別人,問出那個問題就該含糊帶過去了,哪還有真要幫著去問皇上的?倒也不是怕皇上怪罪,這些東西並非稀世珍寶,不過是些尋常財物,細說起來也不是「賜」,而是「賠」,是官府有愧洛金玉在先,洛金玉拿這些賠償金怎麼著,都不算失禮。何方舟猜想著,以洛金玉秉承禮儀的個性,哪怕如今人正在氣頭上,卻並非是胡亂張口就說,也是想到了那些,才膽敢一問。
但展清水就算是看這形勢,也該幫沈無疾一把啊。何方舟忍不住用眼神表達了自己的責怪。展清水看到了,可話已說了出來,收是收不回去了,只好強作鎮定地裝作沒看見,聽著洛金玉說完一句「有勞」後,他決定還是見好就收,別繼續趟這趟混水,省得里外不是人,便笑道:「咱家只是來宣旨的,賞賜的東西稍後會再有宮人送來,也一併帶皇上對公子剛剛詢問的回答來。此時若沒別的事,洛公子自便。」
洛金玉點點頭,向他行過禮,也不再多說,轉身就回屋裡。
沈無疾急跟上去,卻被迎面關上的門板險些打到高挺鼻樑,腳步一頓,用力拍門:「金玉!金玉你聽咱家說……」
沈無疾在門前苦叫一陣,沒叫開門,氣得他沖回來,對著展清水罵道:「都怪你!你這混帳!」
展清水趕緊作出一臉茫然無辜模樣,道:「你先告訴我,發生了什麼事,你怎麼找洛金玉還錢?」
「誰找他還錢了?!」沈無疾哪肯承認,「是他——」
這時候,忍無可忍的來福忽然冒死開口:「老爺大清早找帳房給夫人算了一筆帳,是夫人入府以來吃穿用度請大夫抓藥的所有帳,一共八千七百六十五兩。」
沈無疾勃然大怒:「你住——」
「接著不知怎麼回事,兩人吵了一架,乾爹非鬧著要今日成親,可其實幹娘並不願意。」西風接著道。
沈無疾橫眉瞪眼:「你——」
何方舟淡淡道:「洛公子不願意,他就將洛公子點了穴,又和洛公子的師哥打了一場,怎麼勸也絕不肯放人,若不是你來宣旨,恐洛公子這時候還被困在房裡,還要被他扒了衣服換喜服,摁著頭拜堂洞房,誰敢攔,就打死誰。」
沈無疾惱羞成怒:「反了你們!」
聽到這些,展清水與身後那小太監神色越發莫測,半晌,展清水側過頭去,艱難地道:「喜福,你說點什麼。」
那小太監喜福沉默許久,欲言又止,最終無能為力地垂下頭去。
洛金玉回去房中,關了門,心口也堵得很,坐在凳子上生了會兒悶氣,也聽不清外頭又在說些什麼,只聽到吵鬧一陣,又逐漸安靜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