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族弟道:「傳了消息過來,說是緩過來了,再過一陣,就能回京了。」
清晨的時候,沈無疾發了一通火,令洛金玉倍感莫名,府里本要掛的燈也通通都取下了。
管家聽聞此事,偷偷地拉著西風道:「不然,我們還是掛上,總之夫人高興了,老爺就睜隻眼閉隻眼了。」
這府里的人都甚是精明,不下西風。
尤其這老管家心裡已經琢磨好了,從今往後,這府里說話作主的,恐怕就是夫人,夫人開心了,一切好說,老爺那兒不需要太在意了。
這可是件大好事,畢竟,左看右看,橫看豎看,夫人都比老爺好伺候多了。
西風皺著小眉頭想來想去:「可乾爹今日看起來是真生氣了。」
他平日裡看著膽大,也甚是得沈無疾的寵愛,但若真趕上了沈無疾生氣,西風比誰都害怕。
管家道:「讓夫人去哄,不就好了?」
西風心道,你說得輕巧,我能不知道,讓乾娘去哄,定然就沒事了嗎?可問題在於,乾娘哪像個能哄人的人呢……
乾爹無端撒火,乾娘不生他氣已經是多好的脾氣了。
唉!乾爹這性子……
「還是不了吧。」西風為難地說,「別真將乾爹惹怒了,年還沒過完呢。」
聞言,管家也只好點頭附和了。
「也別擺出樣子來了,讓乾娘看著鬧心。」西風細心地說,「就和往常一樣,該做旁的什麼事,照常做。」
管家點頭:「這個自然。」
西風與管家竊竊私語了一番,去陪洛金玉用了午膳、服了藥,侍候午睡,貼心周到,細緻入微。
午後,他算著洛金玉該醒了,便端著藥羹過去,敲開了門,不由得一怔。
洛金玉坐在八仙桌旁,手上正忙活著,抬頭朝西風點頭示意。
西風的心中頓時像浸了蜜糖似的,咧著嘴笑了起來。
洛金玉自然知道他是為何而笑,面上有些情不自禁的發熱,低頭繼續修補早上被沈無疾發火踩壞的那個燈籠。
那時沈無疾大怒,一把扯下最近的燈籠,將它踩爛了,還令其他人將燈籠都扯下來,不許再掛。
沈無疾畢竟是沈府主人,洛金玉自認只是個寄住之客,不便置喙,只能任由沈無疾發作。可他還是拾起了面前那個燈籠,想了想,請丫鬟拿來漿糊和小刀,還有紙墨,認真地修補起來。
如今被西風盯著笑,洛金玉在心中暗道,也不知有什麼好笑的……
且也不知自己有什麼好臉熱的。他又道。
西風見乾娘羞澀了,忙收住笑意,故作正經神色,走過去將藥羹放到桌上,為洛金玉擺好碗勺,一面道:「洛公子,歇會兒,吃點東西吧。」
洛金玉自幼所受教導,並不許他貪口舌之欲,因此他向來只用一日三餐,半飽即可,然而自從進了沈府,盛情難卻,他每餐都吃得不少,飯後還有不少茶點湯羹,卻之不恭,受之又為難。
西風卻不知洛金玉這番心情,在他看來,世間沒人不愛吃,無論什麼時候,先吃好了吃飽了,就什麼都好。就連他乾爹那樣的人物都愛吃,還吃得很多,可見誰也不能免俗。
因此他天天張羅著給他乾娘獻殷勤送吃的,生怕他乾娘餓著了,以為他乾爹不夠富貴了。
至於洛金玉的婉拒之言,西風也只當他是客氣,絲毫沒當真。
西風一片好意,洛金玉婉拒數次後,也不便再拒,只好認命地吃。
今兒十五,皇帝在宮中做家宴。
他心情不錯,與佳王等皇親說說笑笑,喝得有些急,貪了杯,天剛黑就醉了,自然宴席也就到此要散了。
沈無疾將與宴皇親們安排得各自妥當,也並不掃興,賓主盡歡。
沈無疾將這邊兒的事安排妥了,又去皇上寢宮問安。
皇后讓他進去看躺床上的皇上:「讓御醫給他灌了醒酒湯,好說歹說,睡了。」
沈無疾笑了笑:「皇上以往少與皇親們來往,如今多親近親近,也是好事。」
皇后站在床畔,望著皇上睡顏,許久,忽而低聲道:「他親近人家,人家不定怎麼想他呢。」
沈無疾沒有說話。
皇后看向沈無疾,嘆了聲氣,懇切道:「我夫妻二人來這京城,本以為是享福來的,卻不料這兒水深渾濁,我一個婦道人家,別的都不知道,卻究竟是看懂了,除了你,其他人皇上與我都不敢輕信。」
沈無疾忙道:「皇上與皇后對奴婢深恩寵信,奴婢實在是愧不敢當。可皇后盡可放心,奴婢對皇上、皇后忠心耿耿,絕無二心。」
皇后點點頭:「我們都知道的。」她又笑了,「也不說這些生疏話了,時候不早,今兒元宵,公公也早些下值回去吧,還能陪陪洛公子。」
沈無疾:「……」
你也知道了?
皇后捂嘴笑道:「皇上告訴我的。」
沈無疾:「……」
他只好露出些許尷尬笑意,有點兒羞澀地向她與榻上熟睡中的皇上恭敬辭別,弓著腰退到門口,這才轉過身去,出了門。
皇后含著親切的笑意望著沈無疾一路出去,直到門口的宮娥將門關上,她的笑容漸漸淡去,清秀的面上露出憂心忡忡的神色,輕蹙著眉頭思來想去,長長地嘆了一聲氣,抬起手嗔怪地朝打著鼾的皇上肚子上拍了一下,低聲抱怨:「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