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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無疾正蹲牆角認真地給小茶几刷著漆,聞言「哦」了一聲。
「那接下來,怎麼辦?」展清水問。
沈無疾把刷子放進漆桶里,轉頭看他,淡淡道:「咱家和你方哥可也是好兄弟……」
展清水將錢袋子塞到他手裡。
沈無疾解開看了看,見錢眼開,笑道:「嗐,兄弟也講個先來後到。」
展清水:「……」
說實在的,他看著沈無疾這樣兒,身為兄弟,實在也有些心酸。
沈無疾拿人錢財,與人指路:「你可千萬別叫他知道,是你讓人去那麼做的。把人安頓好了,挨了頓打,也不好受,錢別省著,多給人家點兒。接著呢,你就……」
洛金玉今日休沐在家,他看完書,起身準備去院子裡活動活動,就見展清水急匆匆地出了自家大門,而沈無疾蹲在那兒,正美滋滋地數錢。
「……」
這樣的場景,已經不是第一天見了。
洛金玉走過去,嘆道:「我不是說了,不要——」
「沒有不義之財,」沈無疾搶著道,「是做媒的錢,你怎麼說,這做媒總不會錯吧?」
「……」
沈無疾喜滋滋地高聲叫來西風,扔給他一錠碎銀子:「去,買只老母雞,切幾斤牛肉,順路帶點兒今年的新龍井回來。還有剩的,自個兒想吃什麼,就買什麼。」
西風忙高高興興地揣著銀子跑了,生怕跑慢了一步,乾娘就要攔著。
洛金玉來不及攔西風,只好看向沈無疾:「你……」
「咱家當家,怎麼能叫你們虧欠著呢?」沈無疾一把抱住他,笑著道。
第250章
沈無疾說著笑, 心中想起剛剛展清水的一些話。
展清水來這兒問如何討何方舟的好是一回事, 原本是為皇上傳話來的。
皇上催他趕緊想法子回宮裡做事兒, 少在這偷閒。
說實在的,以往沒過過這等休閒好日子, 也就罷了,如今乍一享受過了, 沈無疾還真有那麼點兒想退的意思。
現在每日早上想起就起, 不想起就不急著起, 起來了到處遛遛,愛妻乖兒在側, 加上一個勉強可說的慈父, 又總有傻子上門送錢, 夫復何求。
當然了,這也不過就是想想。
很多時候,已經不是人自個兒想不想急流勇退的事兒了。
就像喻懷良, 他已經這麼大年紀了,這一生該享受的, 能享受的,也差不多都到這兒了,就是再積累了潑天的財富,他帶到棺材裡的又能有多少呢?百年後不過是便宜了八竿子打不著的盜墓賊,且叫他在史書上落得個晚節不保的名聲。
可他還是在硬著頭皮這麼幹,為了他的兒子,為了他的孫子。
沈無疾也不能退, 他一退,洛金玉孤身在朝中,就是一隻落單的羊,四周全是豺狼虎豹,吃了洛金玉,連骨頭都不會吐。
……
沈無疾一案落下帷幕,洛金玉處理完後續,向皇上提出查辦養孤院貪賄冗官等事。
皇上極為無奈,卻又無可奈何。
他私下裡就勸過洛金玉,還讓展清水捎話給沈無疾,讓沈無疾也勸洛金玉。
喻家那點子事兒,先前他或許不知道,後來一鬧,多多少少心中有數了。
他不想查嗎?那可都是國庫的錢,說起來還算他的錢……他拿來大發龍恩,撫養天下孤兒的錢,落進了那些貪官手裡,自己當了傻子冤大頭,連聲謝字都討不找,他自然生氣。
可氣歸氣,他目前不僅是羽翼未豐,甚至還元氣大傷,不敢輕舉妄動。
——他也是想明白了,沈無疾一案,明面上看起來像是報復與警告洛金玉,可往深處琢磨,他便覺得事兒不對勁極了。
洛金玉是難纏,可再大也就是個禮部郎中,養孤院的事就算上報了,哪怕立案查了,其中想要扭轉黑白難道不容易嗎?
難不成,還真能因為這事兒,朝廷就查到喻家身上去?
喻家這回是太小題大做了……不,不是小題大做,他們就是故意的,他們不過是項莊舞劍意在沛公罷了。
他們最大的本意不是為了刁難洛金玉,而是為了尋個藉口把沈無疾從皇帝的身邊弄走,從而拖延新政被提上議程的速度。
因此皇上左思右想,覺得為今之計,還是夾緊尾巴,先行低調,把沈無疾弄回來,再想後著。
可無論他是怎麼想的,洛金玉不聽啊!
洛金玉還振振有辭地將他訓了一頓,說他太倚賴宦官。
可你自個兒不還和宦官成親了嗎?好意思說朕?
皇帝敢怒而不敢言。
他一旦反駁一句,洛子石就能接上十句不止,並且還都很有道理。
有時候,太有道理也不好,若沒道理的話,別人還能反駁,這太有道理,人家想要反駁,卻又無處反駁,只能無話可說,將不服氣憋在心中,豈不更加的要惱羞成怒?
這也是洛金玉總能惹得人格外惱怒的原因了。
總之,洛金玉固執己見,非得在朝會上重提養孤院。
喻長梁當下便在心中冷笑,暗罵這人實在是不見棺材不掉淚。
皇上也不好裝沒聽見,想了想,道:「前不是說了交都察院受理嗎?因事兒中斷了,現在再照著繼續吧。」
洛金玉道:「臣認為都察院不堪大任,他們根本不辨是非。臣前為沈無疾一案,在都察院辦公接觸,見得他們院中上下官員,幾乎無可用之人。他們或是有意偏私,不秉公正,不認真理;或就是只想息事寧人之輩,害怕惹禍上身,不想管事,也不敢管事,只想每日打卯、每月吃祿最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