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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個小沙彌雖不明,但還是說:「是啊,沈公公常來陪我們玩啊。」
沈公公頓時瞪眼皺眉:「誰陪你們玩了!」
洛金玉忙道:「你還是自己說吧,別為難他們。」
沈無疾就覺得這世上的人怎麼一個比一個不懂眼力見,忽然懷念起乾兒子西風的好處來,實在也是矮子裡面拔高個兒了!
他一面想著,一面翻臉轟小沙彌:「該幹什麼幹什麼去,沒空理你們!」
小沙彌們大約都是習慣了他這突變的性情,也不鬧,聞言便各自散去,該幹什麼繼續幹什麼。
洛金玉覺得很不好,低聲說他:「你跑廟裡來作威作福的?」
沈無疾理直氣壯道:「這裡面好些個還是咱家撿回來的呢,咱家是他們救命恩人,作威作福又怎麼了?」
洛金玉:「……」
沈無疾又覺得挫敗。他本是想借別人的口說出自個兒救助這麼些流浪乞兒的好事,怎麼也在洛金玉眼前多掙些面子,少不了又要贏許多好感,可這些傻皮蛋似的傢伙,太不會做事了!嗐!說什麼「陪他們玩」……聽起來就像不成熟的樣兒,哪比得上「救了我們」來得厲害高尚?何況,誰他大爺的陪他們玩了?小小年紀,還是個和尚,竟會胡說八道!
沈無疾正在心中獨自與這群小小年紀的沙彌較勁,聽得洛金玉道:「原來如此。」
沈無疾忙看向他,見他直愣愣問,「所以你帶我來,是為了什麼?」
「……」
總之不是為了讓你這麼簡簡單單就將這事兒帶過。咱家做了這等好事,不值得你多夸一夸嗎?不寫一篇賦,也要吟兩句詩啊!
沈無疾欲言又止了一番,最終按下滿心的不爽,道:「帶你見咱家爹娘。」
洛金玉:「……」
沈無疾見他訝異模樣,心中爽快一些,冷笑道:「怎麼的,想臨陣脫逃?」
「……」洛金玉訕訕道,「倒也沒有,只是忽然……」
「忽然」?當然要忽然,否則誰知道你肯不肯來!沈無疾在心中猖狂得意於自己的陰險毒辣……啊,不,是機智聰敏。
總之,打鐵要趁熱,先將這呆子帶來父母面前過過流程,日後這人要悔婚的話,更得多掂量幾分了,桀桀桀桀桀……
沈無疾懷著這樣的小心思,趕緊拉著洛金玉往其中一間殿裡走。
——恰恰好,就是明廬藏身的這間。
明廬也是一怔,急忙越發屏住呼吸,暗中偷看。
沈無疾拉著洛金玉走到一處,指了指上面的長明燈,道:「喏,我爹和我娘。」又指了指旁邊,「你娘。」
洛金玉:「……」
沈無疾說著說著,就思維渙散起來,自言自語道:「希望我爹娘已經和你娘處好了關係……」
洛金玉:「…………」
沈無疾回過神來,對洛金玉道:「怎麼的,是你來說,還是咱家來說?」又道,「這兒沒別人,那些小沙彌不會偷聽,說得。」
洛金玉無措道:「說、說什麼?」
「你不知道要說什麼?」沈無疾意味深長地看他。
洛金玉:「……」
沈無疾立刻哀怨起來:「說你始亂終棄……」
「別胡說!」雖然洛金玉並不信神鬼,可到底在這樣的環境中,還是本能避諱。當著自己與沈無疾的父母面前,哪能任由沈無疾又如此口無遮攔?
沈無疾憂愁道:「難道咱家說錯了嗎?那你來說?」
洛金玉不是扭捏的人,只是有些害羞,他沉默了一陣,微紅著臉,深深呼吸,下定了決心,跪在面前的蒲團上,仰著臉認認真真道:「娘,兒子帶……」他猶豫了一下,斟酌了一下,道,「帶您的兒媳來見您。」
沈無疾也不在意「兒媳」還是「兒婿」這類稱謂,聽著這話,嘴角都要翹到眼角了。
「他姓沈,名無疾,二十一,京城人氏……」洛金玉說到這裡,就被沈無疾打斷糾正:「不是。咱家祖籍河南。」
房樑上的明廬頓時瞪圓了雙目,心都漏跳了幾拍,死死盯著沈無疾看,仿佛能從那張臉上看出個子丑寅卯來。
洛金玉倒是沒多想,只是點點頭,繼續向他娘稟告:「如今在司禮監做事,家中……」他也不知沈無疾家中還有哪些人,隱約聽各處隱晦暗示過,好像沈無疾是孑然一人……
沈無疾見他猶豫,便接過話來,道:「咱家家人都死了,咱家是孤兒。」
洛金玉下意識道:「抱歉。」
「沒什麼。」沈無疾忙道。
洛金玉又看向沈無疾爹娘的長明燈,懇切道:「小生洛金玉,祖籍晉陽,今年十九,暫無功名在身,家中人也早已亡故。但小生向二位保證,日後此生一定對無疾一心一意,請你們答應這樁婚事。」
沈無疾忙在一旁道:「答應,答應,肯定答應,哪兒有不答應的!」
洛金玉:「……」他臉更紅,轉頭看這不知羞的人,低聲道,「你也跪下。」
沈無疾哪敢不從,立刻往旁邊的蒲團上撲通一跪,熱切地對著洛母叫道:「娘!」
洛金玉:「……」
明廬:「………」
這人改口也忒快!洛金玉很是難為情,低聲道:「你、你先別……」
「早晚的事兒,一家人,講究那些?」沈無疾這賴皮撐著道,「何況,咱家又不是逼你現在就改口,咱家自個兒叫自個兒的,咱娘都沒反對呢,哪兒輪得到你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