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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金玉被他氣得眼前腦子裡面嗡嗡直響,正要過去攔著,卻眼前一黑,朝地上倒去。
沈無疾大驚失色,急忙扔開那人與匕首,轉身閃行到洛金玉面前,將他抱到懷裡,急切道:「咱家嚇唬你的!不割,你別嚇咱家!你胳膊別碰著了……」
洛金玉略緩了神,抬眼望著他,掙扎著道:「沈無疾,我一眼都不想再看到你!」
「不見,不見。」沈無疾忙道,「你彆氣了,不見就是。別亂動,當心胳膊……哎,我的心肝兒……」
……
洛金玉服了安神藥,在床上沉沉睡去。
西風跟著沈無疾出去,剛要說話勸兩句,就聽得乾爹低聲吩咐:「去找個舒適布條過來,把他眼睛綁上。」
西風面露疑惑。
沈無疾嫌他蠢,拉著他又往遠處走了兩步,小聲道:「咱家剛剛應承了他的話,便是要反口不認,也等他好些了再說。不見就不見吧,把他眼睛蒙上了,就不算咱家失信。」
西風:「……」您可真是個鬼才。
沈無疾催他:「快去,等會兒他就醒了。」
西風左思右想,疲憊地說:「乾爹,您不是說要在宮裡住個十天半月不回來嗎?您還是回宮裡去吧,沒十天半月的,您就別回來了,府里有兒子呢。」
作者有話要說:西風:我犯過最大的錯,就是以為我乾爹腦子裡面的水已經晾乾了。
第33章
洛金玉醒來時, 發現眼前一片漆黑。
恰如沈無疾的心腸與腦袋一般的漆黑。
他面無表情地抬起手, 將綁在自己眼睛上的布條解開, 默然地望向坐在八仙桌旁埋頭蓋印的沈無疾。
桌上堆放著整齊的三疊文書,沈無疾從一疊中拿過一張, 蓋印的放一邊,便算是能執行了, 不蓋印的放在另一邊, 是駁回的意思。
司禮監本是太|祖皇帝為了制衡內閣而設, 為防內閣大臣恃權自重、欺君罔上,太|祖皇帝便令親近的太監們組成司禮監, 分走內閣許多大權。或者能說, 某些時候, 內閣甚至要「看司禮監的臉色行事」。
這又是何意呢?
司禮監中以秉筆太監和掌印太監為首,凡有內閣要行政事公文,皆需呈交皇上決裁, 可皇上日理萬機,不能事無巨細皆親自過目批紅, 便將許多不那樣要緊的公文交由秉筆太監代為批紅。
為防秉筆太監恃權,又設掌印太監蓋印,方才算是此公文最終可實行。
原也都該最終由皇上過目,可漸漸的,便都鬆懈於此。
遇上不勤政的乃至於昏庸的皇上,有些要緊的公文,也統統交給了秉筆太監與掌印太監決裁。
因此才說內閣要「看司禮監的臉色行事」, 畢竟相比起他們,司禮監太監更親近皇上,得皇上信任,若司禮監有意折騰他們,再三刁難,偏偏不批,許多公文實施便會困難重重。
甚至前朝還曾有過一個笑話,便是大臣彈劾奸宦曹國忠的奏摺,恰恰就被掌印大監曹國忠自個兒批閱,給扔了,根本去不到皇上面前。
而在秉筆太監與掌印太監之間,又以掌印太監為最尊者,畢竟秉筆太監批紅之後,若無掌印太監蓋印生效,那也是無用的。
換言之,掌印太監可說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
而沈無疾,便正坐著這個位置。
沈無疾蓋印蓋得手累,正甩著手,一抬頭,便見到洛金玉瞧著自己,忍不住就笑了,似乎從未有過爭執似的親熱:「醒了?」又關切道,「餓嗎?咱家讓人做些吃的來,有想吃的嗎?」
洛金玉更覺心中嫌惡。他自幼所學,小人方才如此反覆無常。
可這人,卻又是他的恩人。
忘恩亦非君子所為。
洛金玉心緒複雜,坐在床上,一時沒說話。
沈無疾追著問了幾句,洛金玉終於開口,冷冷淡淡地問:「沈無疾,你又想做什麼?」
沈無疾笑著嗔道:「咱家想做什麼,你比誰都知道,還明知故問。」
洛金玉:「……」
他心生惡寒,忍耐著,不與沈無疾爭吵,而是動之以情、曉之以理,緩緩道,「我原本願以公公為友。我落難時,公公仗義相助,對我有深恩大義,我出獄後又再三開解我,我心中感念公公義氣,原是親近公公的,公公何必執著迷障,將好端端知己之義曲解至此。」
這些話,倒也並非說謊。
在沈無疾忽然發瘋之前,洛金玉確是誠心誠意將他視作恩人與朋友。
也因此,沈無疾這樣一鬧,洛金玉被氣得夠嗆,心中無比失望。
沈無疾皮笑肉不笑道:「你倒是說得比唱得好聽,可惜咱家是個實在人,又是個沒什麼學問的粗人,不聽你這些花里胡哨的,論親近,什麼也比不過枕邊人親近。」
洛金玉見他冥頑不靈,便不再白費唇舌,躺回去,背對著他,閉著眼睛思索如何逃走。
沈無疾倒是又問:「不餓嗎?晚上沒吃東西,西風說你中午也吃得很少。」
洛金玉不理他。
沈無疾又問了幾句,仍然得不到回應,便悻悻然地起身,去門口吩咐小廝送飯菜來。
不多久,小廝送來色香味俱全的菜餚米飯,沈無疾親手夾了菜,端著碗,去到床邊,將飯菜伸到洛金玉面前,輕輕地用手扇風,將香味兒扇向洛金玉,自個兒忍不住噗嗤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