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縣令先聽了天竺這名兒,就在腦海中故事叢生,什麼獠牙鬼面,什麼奇異怪物,什麼鬼童,什麼妖胎……
再打開瓦美大法師的隨身包裹一看,頓時滿堂的人倒吸一口熱氣!
那包裹中奇形怪狀的金法器亮得刺眼!
非是極其純正的金子不能有此效果!
上面還鑲嵌了各類寶石,熠熠生輝。
眾人驚嘆著,不免也有些小心思,一時間連沈公公的威名恐怖都淡化了印象,正盤算,若是能收了這些法器,倒也不是不能網開一面,以彰顯我東道之主迎客之熱情……
就在此刻,也不知怎麼的被拉來了的仵作聞見了微妙的氣息。
他趁著眾人圍觀那堆金器之時,去到另一個無人問津的寒酸包裹前,打開,一看,頓時倒吸兩口涼氣,退後一步,驚聲叫道:「屍油!竟是屍油!」
一個膽大的衙役走上前去,用木棍挑開布料,還未來得及細看,那仵作再度尖叫:「嬰屍!竟是嬰屍!」
只見一個罐子滾出去了,露出兩片黑黝黝、瘦巴巴的嬰兒乾屍來。
堂上眾人哪曾見過這等世面,齊齊臉色慘白。
那仵作此刻又尖聲叫道:「別碰那金器,怕是殺人的東西,有邪祟在上面!」
嚇得幾個人把手中金器往地上一扔,慌張後退。
當天,官衙關門,眾人齊聚一堂,緊張地商議此事怎麼辦。
不上報給朝廷,放了這瓦美大法師?
若這大法師去了別處施妖法害人,惹出禍端,將來一審,說出他們來,那他們豈不是要無端受到牽連?
上報給朝廷?
那朝廷免不了會派人來此走個流程過場,不說到時要招待上差們,少不了要上貢許多,而本地向來貧瘠,入不敷出,哪來多餘的上貢開銷?若不上貢,就怕得罪了上差。
就是上差清廉……
偏偏也怕他清廉。
自古說一個官員清廉,就跟「事兒多」扯不開干係。
這事兒一多,說不定就秉承著「來都來了」的想法,順手巡視一番本地。
可本地卻巡視不得。
這一巡視,總要巡出些漏洞來。
雖說不是多大的漏洞,可零零散散加起來,也不算小。
關鍵是巡出來之後,朝廷免不了要堵上這些漏洞,那大家以後的日子就更難過啦。
所以不能上報,不能叫朝廷發現他們平日裡漏了這麼一個天高皇帝遠的小自在地方。
可是,這既不能放,又不能上報,難道要把這大法師養起來嗎?
唉,倒也不失為一個主意。
可是那仵作卻強烈反對,並且振振有辭。
他說,這大法師身懷邪術邪物,誰知道什麼來頭,誰知道有些什麼本事?還養在此地?是嫌自己命長嗎?
大約因仵作年逾六十,又是縣令愛妾的父親,所以大家也都沒有打斷他,只能聽他說,並且成功被他說服也說怕了起來。不能放,不能上報,不能養……
眾人漸漸有了一個大膽的想法,互相對視,舔舔乾澀嘴唇,艱難咽下唾沫。
那就,只能殺了。
而那德善法師與德慈法師探路歸來,發現師父連帶法器都不見了,急忙四處打聽,一路輾轉,好容易打聽到了縣裡官衙,線索就斷了。
官衙之人堅稱沒見過這人,並且轉身就上報縣令,說又發現了倆法師同夥。
若非德善法師多長了個心眼兒,見狀不對,拉著師弟跑得飛快,現如今恐怕也已經被失蹤了。
師兄弟二人在當地徘徊一陣,也想不到師父是死了。
可活不見人,死不見屍,他倆也不敢回天竺——那中原貴人本來也不是找他們師父合作的,是找的師父的師兄,可師父的師兄覺得事不妥,拒絕了。
他們的師父得知此事,就私下裡對他二人說,此次是孤注一擲賭一把,贏了就是中土享用不盡的富貴。
為此,師父與他倆合夥,偷了宗門寶物,逃到中原來的。
總之,如今沒有別的法子,師兄弟二人只好趕緊北上,找到合伙人,讓他們趕緊去找出師父,找回法器。
第215章
如今的司禮監與東廠, 雖說實則都是沈無疾一個人的地盤兒, 可面上, 總歸是要分離清楚的。
展清水是司禮監秉筆,自然就不再涉及東廠的事兒了, 而這也正是何方舟拒絕他往東廠跑的原因之一:避嫌。
因此,展清水既不知道曹國忠還活著, 也不知道養怡署的事, 更不知道君天賜去找了曹國忠, 試圖聯繫天竺法師,一同研究詭術之事。
他今兒只是被迫陪著皇上來逛瓦子街廟會, 又不得已潛入青樓尋這荒唐皇上, 順耳聽見了隔壁密談。
聽完了, 他也沒將此事立刻聯想到君天賜身上去,只是依舊起了防備之心:那屋裡幾人說是「貴人」,言語之間又牽涉到要防沈無疾, 還提到了皇上……想來,這位「貴人」來頭不小, 絕非民間小輩。
這些人真是天大的膽子,竟敢到京城中裝神弄鬼!
這事兒得趕緊告訴方哥去,叫東廠及早處理。
不,我這一走,隔壁那些人也走了,豈不是魚入大海?
展清水這麼一想,看了眼身旁傻乎乎的皇帝, 默然嘆了聲氣。
唉,可無論如何,總得以皇上的安危為最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