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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方舟茫然地站在那兒想了半晌,也沒想明白哪兒不妥了。
沈無疾匆匆進了中院,來到主屋門口,見門關著,更是著急,卻猶豫一下,強自按捺住自個兒,將要推門的手收了回來,改成敲門,溫柔道:「金玉,咱家回來了,你在屋裡嗎?」
沒多久,門就開了,洛金玉站在門口,似是與平常沒什麼不同的樣子,有禮地朝沈無疾道:「沈兄。」又客氣問道,「可曾用了晚膳?」
「沒,剛回府,進門就朝你這兒來了。」沈無疾笑道。
聞言,洛金玉微微一怔,又打量沈無疾這一番穿著:「那這是……」
他還以為沈無疾早回了府,洗漱過了,方才這麼樸素。
沈無疾不在意道:「沒什麼。」又關切道,「你吃了晚膳嗎?」
洛金玉欲言又止,不知為何,猶豫了一下,才道:「來福送來了晚膳,可我沒吃多少,正愁。」
沈無疾聽出了弦外之音,只覺心像是被猛擊了一番,臉上一熱,定定地望著洛金玉,激動道:「你的意思是邀我與你一起吃?」
洛金玉:「……」
雖說沈無疾猜得沒錯,可洛金玉卻後悔了。
本不該那麼說的,就只說一句「吃過了」就好,可是話到嘴邊,也不知道為什麼,就改了。想來想去,大概是今兒剩的飯菜實在太多,棄之可惜……可這也仍是不合禮數的,竟主動叫沈無疾吃自己的剩飯菜……
洛金玉想著想著,就反悔了,否認道:「不是,你想多了。」
沈無疾卻篤定了,笑吟吟盯著他,目光極為火熱,斷然道:「你一定是那個意思。」
洛金玉避開他過於赤|裸的眼神,道:「不是。我今夜的膳食是中午吃剩下的,怎能待客。」
沈無疾聽了這話,沒罵小廝,因他習慣了。洛金玉這些日子因身子不適,間或會沒胃口,吃得不多,還剩下許多飯菜,本該倒了,可洛金玉節儉,不願意,非讓人將中午剩的留到晚上再吃,若是晚上再吃不完,這才同意拿去倒掉。
「咱家又不是客。」沈無疾笑道,「這有什麼的,左右你也吃不完,倒掉不是浪費了嗎?多糟蹋糧食,好端端的,又沒壞沒髒。」
這話自然是故意對洛金玉說的,沈無疾多少也摸清了在一些事上要如何說服洛金玉。果然,一聽這話,洛金玉便鬆動了。
「好了,別說這麼多,咱家的肚子都餓扁了。」沈無疾趁熱打鐵,蹙眉委屈道,「好餓。」
洛金玉索性也不扭捏了,側身道:「請。」
沈無疾頓時笑得如同成功偷了腥的狐狸,絲毫沒有掩飾的打算,當著洛金玉的面便得瑟起來,故作誇張地搖頭晃腦朝屋裡進去,雙手還插著腰,高昂著腦袋,仿佛得勝的將軍巡視攻占下來的領地。
洛金玉只好裝作自己沒看見他這樣子,向守在門外的來福道:「煩請將飯菜再熱一熱。」
來福趕忙應了,叫來丫鬟,將屋內的飯菜端去廚房熱。
人都出去後,沈無疾和洛金玉同時開口:「你——」
兩人又都停下,沈無疾道:「你先說。」
洛金玉道:「你怎麼這身打扮?和平日裡不一樣。」
沈無疾不在意道:「不是問過了嗎,說了沒什麼,宮裡出點變故,這幾日讓我待在府里候審。」
「……」洛金玉訝異道,「出了什麼事?」
「噯,沒什麼事。」沈無疾見他不信的眼神,只好道,「還是吳為那事。今兒說起邙山的事,就順嘴說到了當初彈劾咱家的事上,喻閣老說還是得將此事查清楚。」
沈無疾怕洛金玉擔憂,忙又道,「可你千萬別急,這都在咱家掌握之中,就是咱家要這副局面的!」
洛金玉皺眉:「為什麼?」
「不細查這事,要怎麼將你的冤案翻出來呢?」沈無疾淡淡道。
洛金玉一怔。
沈無疾望著他在燭光下沒有多少血色的消瘦的面龐,心中無限柔情升起,聲音越發輕了起來,似乎是怕自個兒呼出的氣都能吹倒面前的人,徐徐道:「案子一旦翻出來,咱家雖會盡力為你周寰,可說不定萬一,若哪天要你出面,去大理寺或刑部,或別的地兒上堂,你千萬別慌,也不必在意其他,就憑你自個兒心意,想說什麼說什麼,別管所謂該說不該說的,通通都說,你受了那麼大的委屈,就是忍不住了要罵都是行的,只要別罵皇上與先帝,其他人,都能罵,總之都有咱家給你兜著,只要你能出了這口氣就行,知道嗎?」
洛金玉沉默半晌,道:「你以自己做餌,就是為了讓我翻案嗎?」
沈無疾凝視著他,輕聲道:「還能為了誰呢?」
「非得鬧到皇上面前,將事鬧得這麼大?」洛金玉問。
沈無疾道:「若非如此,哪能讓更多的人知道你當年是受了冤屈的?」他心疼道,「噯,這些髒水也不該叫你知道的,可若不說,咱家又怕你有心結……當初君家有意毀你名聲,將你的事鬧得沸沸揚揚,雖知道你的人就知道你是蒙冤,可更多百姓哪兒管那許多,聽風就是雨的,心裡就覺得你……因此,你若靜悄悄翻案,哪怕自證了清白,君家仍能讓這事兒不傳出去,別人知道不了太多。咱家可不能叫你一輩子受人白眼,既要翻,就翻天覆地來一番,叫所有人都知道你受的冤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