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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終,因君太尉也煩了此事,在他的指示下,君路塵還是暫且服輸了,喝了沈無疾敬的酒,回去太學院裡將事全推到下屬身上,貼了告示,說院長聽聞此事之後,便一直努力查證,至此,此事終於查明,院長將涉事教員一一懲處開除,從此中止各項有誤校規條例,補發學子補貼,速建新學堂,令所有學子皆能入內就讀。至於每年新收學生一事,也會從此嚴加規管,防止再讓人鑽了空子,云云。
沈無疾還怕洛金玉不服氣,這人骨頭硬,一根筋,萬一不滿這從中協調過後的處置方式,非得把君路塵這些人拔|出來,使事兒一時半會兒還且解決不了,便特意打扮低調,混入太學院去,想拉著洛金玉勸一番,讓洛金玉且忍一忍,君子報仇,十年不晚。
可出乎沈無疾的意料,洛金玉並未那樣做。
他遠遠的,只看到洛金玉安安靜靜地站在公示榜前,認認真真地仰著臉將公示看完了,也不去在意身邊竊竊議論的同學們,轉身獨自離開了人群,回了教室,整整齊齊地擺好課桌上的書本紙筆,低頭溫習功課,仿若什麼也沒有發生過。
沈無疾仗著一身院服,偷偷地混入其中,坐在課堂最末尾的位置上,盯著洛金玉看。
過了會兒,還未開課,先生齊謙便已聽著消息,忙不迭趕來教室。他去到洛金玉身邊,微微一笑,道:「你可算來上課了。」
洛金玉起身朝他行禮,懇切道:「學生失禮,誤了許多課程,且令先生擔憂,學生知錯,請先生責罰,學生甘心領受。」
「罰你?」齊謙笑道,「你沒罰我就算好的了。」他沉默半晌,拍了拍洛金玉的肩膀,道,「不罰你,你沒錯。」
「學生擅逃課堂,便是有錯,請先生責罰。」洛金玉望著他,坦然地如此說道,「先生也不該知錯不罰。」
齊謙一怔,欲言又止,半晌過後,他嘆氣道:「你可真是一塊石頭……好,那我罰你謄抄《離騷》十遍,再將我這段時日所授課業筆記與功課補上,三日之內,交到我的面前,可若被我看出你是趕工倉促而作,今後我的課,你就全站著聽。」
洛金玉忙又行了一禮,道:「學生絕不敢。」
之後數堂課,洛金玉一一向授業老師認錯領罰,有些老師與齊老一般,心中疼惜這得意門生,面上故作嚴肅,不痛不癢地懲罰一番。有些老師則不太喜他,憎他這段時日弄得學院裡腥風血雨、人人自危,便有意借著他自個兒認錯,好好整治了他一番,限期布置了繁重課業之外,還話里話外地刁難了他一番。
洛金玉一一聽受,並不回嘴,在課堂之上仍然仔細恭敬聽講,認真書寫筆記,積極回答老師提問。
課後,沈無疾又悄悄地跟著洛金玉,只見那三日裡,洛金玉仿佛無需睡眠,他日以繼夜,在課後匆匆吃些東西,便在寢室中埋頭苦寫課業。
夜裡同寢其他學生休息,雖也都沒說什麼,可洛金玉仍怕擾了他們,便向守寢人稟告實情,告假出了書院,竟去到一處通宵達旦、夜明如晝的賭坊外,借著賭坊的光與夜裡收了攤兒的小販桌椅,便在那繼續補起了功課。
賭坊熱熱鬧鬧,人進人出,都驚訝又好奇地看著洛金玉,有些便站在一旁指點議論,還有人出言詢問和戲弄。
洛金玉旁若無人,埋頭詩書紙筆,並不受外界絲毫影響。
賭坊老闆聽見了也覺得奇怪,倒也沒說要趕人走,只是跟著瞧了個熱鬧,卻忽然說有貴客找,往內室一走,倒頭便拜:「沈公公大駕光臨,有失遠迎!今兒來幾把?還是為了那位借光佳人而來?」
沈無疾淡淡道:「咱家的年俸都扣到後年去了,伺候不起你這銷金窟。」
賭坊老闆忙道:「這就是見外話了,你沈公公來這兒,是給我面子,我還怕你賴帳不成?後年就後年。再者說,你倒是別叫窮,這字兒哪跟你有關?你只需別贏得我的老客都沒了褲子,從此不敢再來就好。」
沈無疾白他一眼:「沒空與你說閒話,你叫人去清清場。」無理取鬧道,「沒見人在念書嗎,吵鬧成那樣,叫人怎麼好好念書?」
賭坊老闆:「……」不該先問問那洛金玉為何要到我賭坊門口念書嗎?!
沈無疾又道:「虧了你的生意,咱家給補,明日便叫人送來。」
你可剛說你的年俸都扣到後年去了……賭坊老闆自然不敢這樣頂嘴,忙不迭賠著笑道:「哪兒需您這樣,您一句話的事兒……」
「少廢話,快去!」沈無疾不耐煩道。
賭坊老闆忙應了聲,正要叫人去,又聽沈無疾道,「等等!你……」沈無疾猶豫了一下,「別讓人知道是我讓你這麼幹的,就說你是敬重他讀書人,又有鐵骨俠氣,欽佩他,因此才為了他這麼做。也別關門大吉,他若見了,必然會離開。你就只是改開後門,叫人將客都哄到那去,讓前門清淨便好,前門的燈亮著,讓他好好寫字。」
賭坊老闆忽然笑了,朝沈無疾拱了拱手,欲言又止,先去外頭吩咐了這事,才回到內室,見沈無疾還沒走,含笑道:「沈公公,這些時日,不瞞您說,我也聽了些流言蜚語,說你與那位洛公子早已暗度陳倉……」
「胡說八道!」沈無疾罵道,「咱家倒是想!想得美!」
賭坊老闆:「……」你倒是很理直氣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