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頁
曹御醫:「……哦。」
他走過去,伸手扒開洛金玉的被子,先觀面像,又查看眼白與舌苔,再把脈,伸手試探洛金玉的額頭溫度。
半晌,曹御醫提筆寫藥方,邊道:「按藥服用,每帖藥三碗水熬成一碗,每日三次,三日後應有大好。若仍燒,公公再叫我來便是。」
他寫好藥方,遞給西風,又叮囑道,「這幾日洛公子都該臥床休息,不可吹風,忌食油膩辛辣之物,忌食冷物。若有嘔吐之感實屬正常,公公不必慌張,可給他舌下壓上一顆酸梅。此外,這藥有些苦,洛公子若喝不下,可添加少許蜂蜜。」
沈無疾冷笑道:「他當他是什麼人吶?有藥給他喝就不錯了,還敢挑三揀四?咱家不慣他這毛病!」
可在隔日清晨時分……
洛金玉有氣無力地靠在床頭,看沈無疾端著藥碗罵人:「西風你給我滾過來!怎麼做事的?這藥想苦死誰?你是想苦死他,大過年的給咱家添晦氣嗎?!咱家先弄死你!」
「……」小宦奴西風忍辱負重道,「乾爹彆氣,兒子這就去給洛公子加蜂蜜。」
「多加點。」沈無疾說著,斜眼橫著洛金玉,冷笑道,「莫讓洛公子覺得,一個閹奴府上,連蜂蜜都捨不得給他加!還有,這碗涼了,熬碗新的來,莫讓洛公子覺得,一個閹奴府上,連碗熱藥都給不起!」
西風:「……」
沈無疾將西風罵去了廚房,自個兒則在門口徘徊吹風。
洛金玉看他的背影,半晌,道:「你果真心胸狹隘,仍對當時耿耿於懷。」
沈無疾哼了一聲,不理他。
「亦是我不對,當初我說你過重。我向你道歉。」洛金玉道。
沈無疾扭頭看他,又哼了一聲。
這一次,哼的聲音小了一些。
洛金玉道:「你別站在風口,萬一和我似的,凍傷了。」
「咱家雖是個閹人,卻自幼習武,與你不同。」沈無疾冷笑道,「何況你忘了咱家叫什麼?」
洛金玉沉默片刻,笑了。他笑得很淺,很快又恢復了平淡無波的神色。
沈無疾卻看見了,愣愣的,許久都沒回過神來。
這是洛金玉第一次對他這麼笑。
應該,不是嘲笑吧?
沈無疾回味半晌,不自在地挪開目光,心情剛因那抹笑而好一些,又聽得洛金玉耿直道:「公公身形纖細,膚色白皙,貌若好女,看起來不像習武之人,因而我總不記得。」
「……」
沈無疾聞言,頓時怒火衝天——果然,洛金玉只是在嘲笑咱家!
第4章
他血沖腦門,蹭蹭邁步過去,一把扒開自己的衣裳,露出大片結實的胸膛與腹肉給洛金玉看:「睜大你的眼睛瞧瞧咱家,再瞧瞧你自個兒,是哪個身形纖細,膚色白皙,貌若好女!你瞧啊!瞧仔細些!」
「……」洛金玉愣了愣,回過神來,立刻轉過頭去。
沈無疾一時衝動過去,見洛金玉這模樣,也慌了,忙把自己的衣服攏好,口乾舌燥道:「你別胡思亂想!咱家、咱家只是怕你不服氣!」
洛金玉低聲道:「嗯,是在下失言了。」
「怎麼樣,服氣了?」沈無疾偷偷看他。
洛金玉仍別著頭看床里,道:「服氣。」
沈無疾攏好衣裳,撫平褶皺,鎮定一些,整整發冠,矜持又自得地道:「咱家除了那物,別的也不差其他男人什麼。」
洛金玉:「……」
沈無疾悄悄看他,只是看半張側臉,也魂不守舍了,不由自薦道:「咱家雖是閹人,卻也是個懂得疼人的……」
「公公!」洛金玉打斷他的話,垂眸道,「請自重。」
沈無疾:「……」
他這才回過神來自己說了什麼,恨不能尋個地縫鑽進去,卻又不願令洛金玉得意,只好強作鎮定,皺眉望著架子上的花瓶,作研究狀。
洛金玉也覺氣氛尷尬,想了又想,尋話道:「這支花瓶很是不錯。」
不料他剛說完,這位喜怒無常、心胸狹隘、非常記仇的公公便冷笑連連:「這花瓶是咱家套圈套回來的,只花了五文錢,沒拿它當王羲之的古物!」
洛金玉:「……」
他沉默半晌,道,「你記恨我至如此地步,卻仍這樣待我,看來是十分之傾慕我了。」
「……」
沈無疾惱羞成怒,罵他,「放浪輕浮,寡廉鮮恥!」
洛金玉沉默半晌,道:「我今早,一不小心,在你枕下發現了我寫的『廉』字小軸。」
當真是非常小。
沈無疾倒吸一口涼氣。
他原將這小軸掛在床前,前些時日小軸掉了下來,他便順勢拿在手中賞玩,白日裡則壓在枕下,這幾日見了洛金玉本人,他倒是把這事兒給忘了。
洛金玉覺氣氛越發尷尬,也不自在起來:「若公公喜歡,我可為你書府內匾額。」
沈無疾在剎那間認真地思索了一番,府內掛「放浪輕浮,寡廉鮮恥」是否合適。
自然是不合適的。
但至少,「廉」字可以有一個大點的了……
我在胡思亂想什麼!誰要他的字了!
沈無疾冷笑道:「你當你還是當日那個洛金玉?如今你不過是個聲名狼藉之人,誰還稀罕你的字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