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優美環境是可以,可也得是在錢財充裕的時候啊。
這些人這時候提這事,無非是因為他們的親戚朋友不賣修堤的材料,而是賣修花圃蔭道的東西。
最令沈無疾瞪眼的是,堤還沒修完,堤旁的花圃柳蔭道倒是修好了。這還不算,在堤修好前,官衙里有人說這柳蔭道和花圃里的花不適應當地氣候,就把好端端的花草樹木全給拔了,換了新的一批。
——自然,兩批的錢都是早早就結清了的。
官府怎能欠商賈的帳呢?
作者有話要說:工部有在考慮火燒都察院。
第242章
那些人自然少不了孝敬曹國忠和沈無疾的份子。
曹國忠欣然笑納, 也讓沈無疾欣然笑納。
而沈無疾私下對他稟明的其間種種, 就此沒有下文。
沈無疾從曹國忠的態度中, 領會到了許多的事情。
……
聽完,洛金玉道:「你本也該秉直上書陳言此事的。」
沈無疾流露黯然之色, 低聲道:「那時不比如今……曹賊把持朝政,蒙蔽聖上, 咱家說到底, 也只是他一個馬前卒子。且小不忍則亂大謀, 咱家若非臥薪嘗膽,扮得與他臭味相投, 又哪有後來得他信任, 將他扳倒。」
他說到此處, 自然也有刻意,故作振奮起來,昂首道, 「咱家忠肝義膽,腆為社稷, 赴湯蹈火,在所不辭,今日竟被宵小之輩拿這些陳年舊事來揭短,呵呵,咱家毫不為懼!」
「……」洛金玉懶理他這作態,默然白了他一眼。
洛金玉亦知當年沈無疾的為難之處,可無論如何, 這事兒,沈無疾總歸是做了。
「那次修堤,你共收受了多少錢銀?」洛金玉公事公辦地問詢。
沈無疾略一回想,坦然道:「前後大約十萬兩白銀。」
洛金玉皺眉,又問:「這筆賄銀後來去了哪兒?被你存入錢莊了嗎?」
「本來是。」沈無疾沉默片刻,接著道,「後來不到半年,堤岸衝垮,死傷那麼多人,朝廷雖撥了賑災款項,可……呵呵。咱家便匿名將那筆錢銀託了人,採買糧食,搭建帳篷,發放錢銀,暫且安頓安撫那些流民與遇難人的家人。」
洛金玉一怔:「從未聽你提起過。」
「嗐,又不是什麼光彩的事兒,若非你問,咱家早不記得了。」沈無疾別開眼去,不好意思看他。
以沈無疾之性情,路上扶了一把老人家都巴不得敲鑼打鼓、公布天下,好叫別人來贊他善良近人。尤其是對著洛金玉,那更是巴不得連府里乾兒子西風長高了些,都算是他沈無疾的功勞。
可這事兒,沈無疾從未提過,他甚至巴不得自己早點忘光。
他一點也不想記起那些無辜慘死之民。
他自認也非洛金玉這等賢良清臣,他甚至自認弄權之輩,可他終究無法讓自己坦然地面對這麼赤裸裸的邪惡。
那些人太貪婪了,也太「無畏」了。
他們貪的不是白花花的錢銀,而是活生生的命!
自古以來黃河水災泛濫,兩岸百姓苦不堪言,修河堤於這些人而言,是救命。
可於那些官商而言,卻與任何一次斂財都沒有差別。
哦,本也是沒什麼差別。
往往其他賑災銀也是這麼貪的。
沈無疾分得了十萬兩雪花銀,這是他第一次摸著這麼多的屬於自己的銀子。
可他摸得並不安心,他覺得噁心,覺得心虛。
他早不該有良心這玩意兒了,可他忽然就良心不安起來。
後來堤岸坍塌的消息傳來京城,沈無疾恍然。
……
洛金玉是奉了聖諭領都察院欽辦沈無疾一案,因此都察院雖對他不滿,面上仍大轉了樣兒,專門在院裡替他辟了一間屋子辦公。
洛金玉從牢中回來都察院,對著眾人道:「我問詢沈無疾的全程字字句句,皆依法記錄了,是都察院的文書總管親記,我只看過一遍,蓋章印證,便當場由他親自封蠟,諸位可以依照程序開封查看。」
他說完,跟在身後那都察院文書便上前來,恭恭敬敬地將裝有文書記錄的信封呈給為首的右僉都御史——自那日在沈府門前挑釁不成,左僉都御史自覺丟人,當天回家便傳來消息,說是一病不起,休假了。
如今由都察院右僉都御史協助洛金玉辦案。
右僉都御史接過來,並不急著看,微笑著道:「照程序,這還得請左都御史大人批准,方能當著他的面拆封,以示公正。左都御史大人趕巧不在院中,待他回來再說。」
洛金玉點頭。
那文書見自己的事已干成,便識趣地轉身出去了。
這御史又道:「但我也好奇,不知可否請洛郎中簡單說說?」
此事無需遮掩藏藏,洛金玉便大略說了一遍。
右僉都御史聽完,嘆息道:「不曾想到,沈公公竟也有如此一面……」他似是下意識感慨,又忽然回過身來一般,頗有些刻意造作地望著洛金玉笑了笑,「抱歉。」
洛金玉並不放在心上,只道:「若無他事,下官便不奉陪,先去整理今日此案見聞。」
「倒不急。」這御史笑眯眯地說。
他與左僉都御史的性子不同,外貌也大不一樣。左僉都御史性情高傲急躁,長也是一副精明樣兒,而他則胖乎乎的,笑起來和氣得像個酒肉和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