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頁
沈無疾見自己委屈至此,洛金玉也沒半點哄自己的意思,不由得惱羞成怒,質問:「咱家究竟要如何,才能捂熱你的心腸?!」
「……」洛金玉無可奈何地說,「公公,在下再三說過,在下不好龍陽。」
「咱家又不是全須全尾的男人,你便不當這是龍陽,不就好了?」沈無疾理直氣壯地說。
洛金玉的神色越發微妙,欲言又止。
他實在也很疑惑,既然沈無疾自己都知自己並非男子,為何於情|欲之事上如此熱衷熱情?太監既已去了勢,不應當是清心寡欲,不會再萌發那樣的心思嗎?可沈無疾這……
洛金玉自然不會明白。
一則,他前世本是一塊石頭所化,修了許多年的無情道,後來雖補上了徒弟燕康的心,逐漸有了七情六慾,可時日極短,便因變故而落入輪迴,這一世又剛出生便被冤家宋凌施以禁制,加上自幼被母親嚴加管教,恪守禮教,一心向學,活了近二十年,竟是一身的冰清玉潔,在情愛之事上懵懂無知,連自褻之事都不曾做過。
他曾住宿太學院,同學們都是正當血氣方剛的年紀,夜裡偶爾也會低聲說些趣話,更甚者還會在私下裡傳遞些話本圖冊。洛金玉一眼也沒看過這種話本或圖冊,就連同學們口頭議論兩句,他都聽了覺得嫌惡不喜,有辱斯文,會立刻起身去外頭待著,或夜讀詩書,或賞月作詞,總之,待同學們說完了,他才會回去。久而久之,同學們說這種事兒,都會刻意避開了他,省得彼此都尷尬。
二來,世人往往都對太監懷有許多誤解與偏見,其中常常都認為,太監既去了勢,便該當是清心寡欲,不再惦記凡世情愛,洛金玉便也是這樣以為的。
然而,太監畢竟也仍是凡世中人,他們去了勢,又並非挖了心肝,去了腦髓,哪裡就能立刻變得無情無欲?深宮寂寂,長夜漫漫,他們也苦於孤枕難眠,渴望著能有歸宿小家,似模似樣地仍做個「男人」,這才在歷朝歷代都有許多的太監與宮女對食,相互慰藉。
而這些,洛金玉又哪裡能夠得知。
他只道,這沈無疾沈公公,當真是天生的怪異!
「又不說話了……」沈無疾也很無奈,嘆道,「你就仗著咱家愛你疼你,既不敢罵,更不敢打,還怕你時不時又暈一回來嚇死咱家。」
洛金玉:「……」我聽不到,我沒聽到。
沈無疾道:「罷了,時候也不早了,你歇著吧,早日歇好了身子,咱們便動身去晉陽。至於今夜咱家與你說的那些話,你也不必說給吳家人聽,省得他們走漏了風聲,引起君亓的防備。」
洛金玉慎重地道:「公公放心,今日之言,在下不會再對任何人說。先生那裡,我也自有說法。」
「你若不好說,總之便往咱家身上推就好。」沈無疾笑道,「別傻乎乎給咱家說好話,你不妨和吳二說,你與咱家為此事大吵一架,咱家執意如此,心胸狹窄,必報此仇,差些還動怒傷了你。」見洛金玉急著否決,沈無疾忙道,「別急,別怕,壞不了咱家名聲。如今是要讓君亓看不出破綻,待事成後,咱家自然會對吳家人全盤托出,屆時他們也就不會說咱家壞話了。」
沈無疾又笑了笑,道,「此事牽連甚大,本也不該和你說的,可你畢竟不是外人,咱家信不過誰,也信得過你。又怕你心中總揣著這事兒與咱家慪氣,等下傷了身子,就不好了。」他柔聲道,「你可記著,無論如何,你自個兒的身子可要緊了,咱家的脾性是不好,狗脾氣上來了,話也說得不好聽,事兒也做得不好看,若氣著你了,你便順心打就是,別和咱家對著罵,徑直打就好,消氣兒最快,咱家也絕不可能還手的。只是別把臉打壞了,咱家總在外頭,也還是要幾分臉面,皇上那邊也不好說,省得多生是非。」
洛金玉聽他這一番話說得懇切真誠,心情更為複雜,竟一時不知該說些什麼。往日裡,若沈無疾陰陽怪氣地說話,他倒還有話反駁了,可沈無疾如此,他便也不能說些難聽的話了,就連拒絕,也踟躕起來。
許久,洛金玉有些尷尬道:「公公無需這樣說。」
沈無疾見他麵皮微紅,似是有些羞澀,便不再多說,只道:「那你歇著吧,咱家去偏屋裡歇。」
聞言,洛金玉一怔。這些時日,沈無疾只要回府,必定賴在他屋裡不肯走,無論如何都要纏著同床共寢,蠻不講理。可今日怎麼又……
但洛金玉自然不會說出來,他仍是巴不得沈無疾別再觸碰自己的,見狀便從凳子上起身,作勢送沈無疾出門。
沈無疾也心知肚明,見洛金玉裝傻,忙不迭地就要送自己走,生怕自己反悔似的,心中自然有些酸澀,畢竟他捂了這麼些時日,半點沒捂熱乎呢,此時還得前功盡棄。
可他也沒說,只是起身出門去,站在門口又道:「明日白天,讓人將門閂修好吧。」
洛金玉不知沈無疾怎麼又換了心思,只道:「嗯。」
「那,你這就去歇了吧,別看書了。」沈無疾依依不捨地望著他。
洛金玉:「嗯。」
沈無疾踟躕著走出去半步,又回頭道:「你若夜裡一個人怕黑……」
「不怕。」洛金玉截住他的話。
沈無疾嘆息:「便別熄燭。」
「……」洛金玉尷尬道,「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