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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福訕訕住了嘴。
無論如何,被他這麼一岔,洛金玉的心緒好了些,只是又覺得尷尬,與來福面面相覷。還是來福機靈,見狀忙道:「我再去催催早膳!」
說完就往外跑。
洛金玉望著他的背影,有感於他的體貼,對沈府人更多了一分親近,自然對沈府主人沈無疾又多了幾分好感,畢竟上行下效,若沈無疾私下裡、往日裡真是蠻橫無理的人,府中人們又哪裡會一位賽一位的體貼溫柔呢?
何況,洛金玉看得出,西風、來福、門房與管家,還有許多人,雖然常說些令他聽不下去的話,可顯然都是為了沈無疾才說的。以沈無疾那陰晴不定的性情,若真秉性差,哪能讓這些人真心待他?說出的那些話雖然荒唐,卻也著實真摯。
……
再說宮裡,會議正在繼續,將大事兒一一說了下來,臨近尾聲,兵部尚書忽然提了一件事:「稟皇上,微臣有一事,也不知該說不該說,本也不該在這兒說,可……上朝的時候又人多口雜……」
皇上一聽這話就想翻白眼。什麼「該說不該說」……你若真不知道,就別說啊!這些人真是,嘖嘖!虛偽!
但他終究還是沒翻出來,仍維持著沈無疾早就教他保持著的端莊模樣,緩緩道:「愛卿有話但說無妨。」
兵部尚書嘆了一聲氣,似是有些忌憚,看向了沈無疾。
沈無疾神色不變,又彎腰,提著衣袖,恭敬地摸了摸皇上面前的茶碗。
「微臣所說,乃是關於吳為前往邙山剿匪一事。」兵部尚書斟酌著道,「吳國公乃國之棟樑,獨子亦是為國捐軀,如今就三位孫兒……」他很是為難似的,又小心翼翼地看了眼沈無疾,「這話放外面說,微臣也不好說,這兒只有皇上與沈公公,與諸位大人……」
聞言,展清水眉間一動,正要說話,就見沈無疾已跪在了地上。
眾人皆望了過去。
皇上也一怔,問:「怎麼了?」
沈無疾微微蹙眉,欲語還休地扭頭嗔看了一眼兵部尚書,然後跪著趴在皇上腳邊,那模樣要多無辜有多無辜,有多委屈有多委屈,要多柔弱有多柔弱,也不說話,就這麼趴著不動,仿佛被人欺負狠了。
兵部尚書:「……」
他平日裡和沈無疾打的交道不多,聽人說過沈無疾變臉之快之神奇,可一直無緣得見,今日一見,果真……不同凡響!
皇上沒說話,眾人都不敢說話,只是沉默看著。
司禮監其他太監有要跟著跪下的,被展清水一個眼神阻止了。
皇上環視一圈,看回沈無疾的身上,嘆氣道:「你這是怎麼了……」他想了想,恍然大悟,看向兵部尚書,「唉,你嚇著他了。」又低頭道,「他就順口一說,說完朕,見你就站朕身邊,順嘴將你接了過來,一句話的事兒,你也不必膽兒這么小吧?」
沈無疾哽咽道:「奴婢惶恐。」
兵部尚書:「……」裝!沈無疾你繼續裝!我還什麼都沒說呢!
沈無疾哽咽道:「奴婢斗膽,請錢大人收回那話。」
兵部尚書裝傻道:「下官說什麼了?沈公公這樣,倒叫下官才惶恐。」
「奴婢腆顏暫管司禮監,乃是為皇上管著宮中家事,是皇上家奴,若錢大人將奴婢那樣編排,就是將奴婢放在火上面燒,因此請錢大人萬萬收回那話。」沈無疾哽咽道。
兵部尚書眸光一閃。
他還真是故意在皇上後頭接沈無疾,然後才說其他大人,雖不是什麼要緊事,一語帶過的地方,可看著說著無心,聽者自然會有意。他就是要讓皇上乃至於其他人有種沈無疾已權勢遮天、連兵部尚書都要看他臉色的認知。哪怕此刻也沒人會說什麼,可心中卻已經有了這根刺,日積月累,待日後就又是沈無疾的一個罪名。
他本也沒想能哄過沈無疾去,只是他尋思著,沈無疾也只能悶頭吃了這啞巴虧,總不好意思揪著一句話作出什麼文章吧,卻不料這死太監居然半點虧也不肯吃,當場就要將黑鍋扔回來,呵呵,也難怪曹國忠也折他手上。
他想了想,也露出委屈茫然的模樣,道:「下官說什麼了?這……這……沈公公您這樣,是折煞下官了啊!」說著,他便朝著沈無疾作勢也要跪。
展清水忍不住了,身形一閃,人已來到兵部尚書面前,牢牢地扶住他的胳膊,暗中使力,叫他動彈不得,不能往下跪,嘴上卻關切道:「錢大人,沒事吧?頭暈嗎?身子不適?」
兵部尚書:「……」
君太尉見皇上面露不虞,喻閣老仍一臉神飛九天的模樣,沈無疾也還埋著頭跪在那裝委屈,這兒只有自己最大,便開口,也帶了幾分不悅:「錢大人,皇上在這,諸位大人都在這,你胡鬧什麼?」
兵部尚書委屈道:「下官……」
「是熱了點。」喻閣老突然說道,仿佛他剛剛從夢中醒來一般。
他說話,兵部尚書自然不敢說了,等著他繼續說。
只見喻閣老緩慢地睜開眼睛,看向趴在地上的沈無疾,關切道:「沈公公,這都春兒了,無需燒炭了,熱。」
眾人:「……」
皇上忍不住咳嗽了一聲,道:「閣老,他是說把他放在火上燒,不是燒了炭,沒燒炭。」
喻閣老露出訝異神色,更加關切,問:「沈公公犯了什麼事,要處此極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