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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無疾警惕非常,不讓曹御醫離開,令他再詳細查看洛金玉的身體,尤其是腦子。
曹御醫:「……」
曹御醫忍辱負重地為洛金玉再度望聞問切了一番,勉強給沈無疾湊出一帖看似全是珍貴草藥,其實吃完了於人體沒什麼好處也沒什麼壞處的保養藥方,這才得以暫且擺脫沈無疾對自己百年家傳醫術的質疑目光,與西風躲在廚房裡熬藥。
曹御醫欲言又止。
西風向來機靈,見曹御醫如此神色,心中瞭然,安撫道:「無需管他。」
曹御醫欲止又言:「公公他……他與洛公子……唉,事關洛公子時,公公都是這樣嗎?」
西風斷然承認:「正是如此!」
曹御醫:「……」
曹御醫感慨,「唉,未曾想到,公公也是位多情之人啊。」
西風贊同地點頭。
「那公公會否有朝一日讓我給他看——」曹御醫話說到一半,又不說了,低眼看藥罐。
西風這倒是沒聽懂,問:「看什麼?」
曹御醫笑了笑:「沒什麼。」
西風皺眉:「你明明想說什麼。」
「沒什麼,沒什麼。」曹御醫笑著搖頭,心中卻擔憂道,看這形勢,沈公公若有朝一日讓我幫他尋回陽之術,可如何是好……這我可無能為力,可沈公公又是這樣無理取鬧之人……
第14章
「你總這樣欲言又止的看著咱家作什麼。」
餵藥時,被洛金玉一動不動盯著看的沈無疾終於忍不住開口詢問。
洛金玉垂眸將匙中最後一點漆黑藥汁喝入嘴中,咽進腹里,尚未開口說話,便聽沈無疾又道:「張嘴。」
他未曾多想便依言張嘴,沈無疾立刻將一顆酸梅塞進他的嘴裡。
洛金玉:「……」
他忍不住又抬眼看向沈無疾。
「看什麼看?」沈無疾被他微妙的眼神看得有點兒惱羞,道,「西風說他平日裡餵你吃藥也是這樣!」
洛金玉沉默片刻,低聲道:「他只是將小碟端來,讓我自取。」
沈無疾:「……」
洛金玉:「……」
半晌,洛金玉道,「公公滿腔關懷殷切之意,在下心領,甚是感激。」
沈無疾只覺得自己臉上一陣冷一陣熱的,皺著眉頭別開目光,道:「沒讓你感激。」
總之……總之你也不會以身相許。沈無疾在心中悻悻然地暗道。
他不如洛金玉這樣的讀書人愛好高雅,陽春白雪,他就是個下里巴人,愛聽說書與唱戲,尤其愛聽些才子佳人、花前月下的故事,此外,有些市井小民都嫌無恥下作的暗巷夜奔之類的故事,他同樣愛聽。
故事裡每每便有一方落難,另一方伺機搭救,一推一就的就成其好事……
這些時日來,偶有與他走得近些的達官顯貴,便總拿洛金玉這事兒揶揄他。且看就連西風這小子都篤定了洛金玉這叫「自投羅網」,早晚是乾娘。沈無疾的心中,自然也偷偷地存著這等心思。
只是他轉念一想,又有些自傷。
曾經洛金玉多嫌棄他這閹人哪。
且莫說一身高潔傲骨的讀書人了,便是路上的升斗小民,背地裡提起宦官,不也滿心裡都是輕蔑與嫌惡麼。
別看滿朝里那些人當著面說說笑笑,沈無疾心裡清楚著他們背地裡的嘴臉。
只是洛金玉重情義罷了,如今看在他為其葬母的份上,才對他如此和顏悅色。可若自己肖想過甚,那可便是一場笑話了。
什麼無以為報,以身相許……暗地裡想想罷了。
就連想想,都怕被洛金玉瞧出來了,又惱羞成怒一回。
正當沈無疾胡思亂想著,洛金玉說話了。
「人與禽獸何異,無外乎氣節人情。」洛金玉道,「在下不才,卻也懂得這個道理。」
沈無疾對他的真情實意,他雖仍不能理解,也無法接受,可他如今多少知曉了那些,也不再如三年前那樣對此本能嫌惡。
無論如何,除去這些,沈無疾於他有深恩,他若不誠心感激,又與畜類何異?
「說些什麼呢……」沈無疾不愛聽洛金玉說自己不才,岔開話頭,「可記著此次養好前不能下地吹風了。咱家先前怕你以為咱家禁你的行動自在,這才讓你隨意出入,你倒好,把府里鬧得人仰馬翻。」
沈無疾說這些話的時候,語氣里含著幾分嗔怪,聽著是抱怨,可卻又顯得極為親近。
洛金玉聽得分明,他抱怨是假,擔憂才是真,心中微暖,淡淡地笑了笑。
可洛金玉又轉瞬想到半夜裡醒來時見到守在自己病榻前的沈無疾,想起沈無疾對自己的那些心思,一時之間再生尷尬與無措,笑意又淡了下去,有些拘謹地移開了目光,不敢多看沈無疾。
他活了十九載,自幼受母親教導,恪守禮法,秉持自身,除了與母親親近外,向來對女子恭敬疏離,不曾有過半絲逾距的想法與行為,一心只用在讀書修身上,從不知情愛滋味,遑論提及龍陽癖好。
而這沈無疾……更是連男子也不算……
為何他一個閹人,竟會想些這事兒?
洛金玉百思不得其解。
兩人之間又沒了聲音。
沈無疾察言觀色,卻以為洛金玉是因自己的抱怨而惱了不說話,心中一慌,又顧及著顏面,不知該如何解釋,囁嚅了半晌才訕訕道:「其實,還好,平日裡那些傢伙拿著咱家的銀錢人情,整日裡屁事不做,就該你來整頓整頓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