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喻長梁是喻閣老的嫡孫,比洛金玉大些歲數,年近三十,可他保養得很好,皮膚白嫩,面泛桃花,兼之身形高大,姿態風流,可說是難得一見的美男子。
「坐,別客氣,沒別人。」喻長梁和氣說著,繼續用滾水洗過茶具,又去洗茶。
洛金玉便坐在他對面,問:「不知喻大人找下官來有何事?」
喻長梁沒急著回答他,先慢條斯理地沏好了茶,將小茶碗放到他面前,自個兒也喝了一口,這才說話:「你父親在時,是稱我父親為兄,這麼算來,私下裡,你叫我一聲哥哥,也是可以的。」
洛金玉問:「喻大人找下官來,只是為了敘舊的話,請恕下官另有要事,不能奉陪。」
「唉,你啊……你別急,坐著。」喻長梁嘆道,「我幼時見過陽山叔,也聽我爺爺和父親說起過,你父親和你可不一樣,他雖也剛直,卻沒你這麼……這麼不近人情。」
洛金玉不近人情地問:「所以大人究竟是想說什麼?」
「也罷,就和你直說,」喻長梁道,「我有一個同父同母的親妹妹,閣老的嫡孫女兒,閨名皎皎……」
「大人,」洛金玉打斷他的話,道,「下官已有家室,且琴瑟和鳴,十分恩愛,既無再娶之心,也無納妾之意,請大人休得輕易妄言,耽誤小姐閨譽。」
「……」喻長梁沉默片刻,道,「子石,你多心了,皎皎是我的親妹妹,我爺爺和父親母親也最疼愛她不過,怎會將她嫁給一個有龍陽之好的人?你倒是想得美。」
洛金玉:「……」
「你且聽我說完。」喻長梁道,「皎皎她打小不安分,別的女孩兒都在描紅繡花,她就舞刀弄棒,唉,嚷著要闖蕩江湖。等她大一些,唉,直接就半夜爬牆跑了!」
洛金玉:「……」
「好容易把她找回來,實在也是都沒法子了,就想把她嫁了算了,說不定,嫁了人,有了孩子,就不胡鬧了。」喻長梁很是煩惱地摁了摁額頭,「誰知道,一說嫁人……唉。」
他為難地看了看洛金玉,欲言又止了半天,道,「那個武林盟主,叫明月的……是你啟蒙先生的兒子,是沈公公的親生兄長,是吧?」
「……」洛金玉怔了怔,道,「是。」
「唉……」喻長梁道,「沈公公認祖歸宗的事情,我也有所耳聞,那明月說起來,倒也算世家子弟。且我聽人說,他雖有些風流名聲,可除此之外,倒也急公好義,是個不錯的人。我想,既然皎皎喜歡,就讓他倆成親,也是一樁好事。」
洛金玉淡淡道:「若是此事,喻大人還是請下官的先生,師哥的父親來談,更為妥當。且尋常而言,小姐雙親祖父皆在,也不該由兄長代談親事。」
「你這邊談妥了,我父親自然會親自請明先生談。」喻長梁笑著道,「子石,我的意思,你還不明白?還是,揣著明白裝糊塗呢?」
洛金玉平視他,道:「請大人直言。」
喻長梁嘆了聲氣,道:「子石,皎皎嫁了明月,就算沈公公的長嫂,喻府與沈府,就是姻親,是一家人。一家人,不說兩家話。沈公公此次遇難,我必是要幫他的。」
洛金玉忽然冷笑一聲:「可養孤院一事,我就從此不要再提,是嗎?」
喻長梁看著他,微笑。
「清者自清,濁者自濁,一切皆有世道法理,有本朝律例,我想,尚且輪不到誰來幫誰。」洛金玉說著,站起身,道,「想必大人今日大費周章,只為說這些廢話,就請恕下官失禮失陪了。」
說著,他甩了甩衣袖,便要轉身離去。
「你站住。」喻長梁收了笑容,淡淡叫他。
洛金玉站住,卻沒有回頭看他。
「若這世間是清者自清濁者自濁,你爹就不會死,你也不會坐了三年的牢,怎麼你出來了一年,就又弄不清事兒了?」喻長梁長長嘆息,道,「你爹生前,不光是我祖父最得意的學生,亦是我父親的至交好友。他二老萬般捨不得陽山叔唯一的血脈,我祖父因此活生生急病了……否則,你以為,就以你,值得我這樣來親自請你說道?若非看在你父親的面子上,我又何必與你多說廢話?子石,你不要不知好歹。若非你父親的面子,現在沈無疾又入獄了,你已經死了不知道多久,屍身都涼了!」
洛金玉這才回頭看他,冷冷道:「我現在就在此處,你也無需看在任何人的面子,要殺就殺。」
「唉,你這人,還犟起來了!」喻長梁卻又無奈道,「你以為我在威脅你呢?我是在好心勸你!你以為養孤院的事,就只與我家有關?上上下下,利益相關的人多了去了!全國上下都設有養孤院,出了京城,幾十座城裡都有,所有的荔枝都吃到我家幾十個人肚子裡面了?我們吃不下!你若要查養孤院,少不了連根拔起,這其中數百數千的人都要受干涉,你還以為,你只得罪了喻家一家?子石,我是想救你!你洛家就剩你一個人了,你別枉送自個兒血脈!」
「那就多謝大人。」洛金玉淡淡道,「可在下並不畏懼。」
「你是記吃不記打!」喻長梁道。
洛金玉道:「我只是不會被打完就怕了。」
喻長梁搖頭:「我說我勸不動你,我父親不信,偏要我來勸。」
他說著,眼睛濕潤,道,「父親和我說,二十年前,他就是這麼勸你父親的,我父親勸你父親不要去和曹國忠對著幹,他也是不聽……子石,你洛家已經為你父親的傲慢固執付出過代價了,你……你又何苦要重蹈他的覆轍?你爹害死你整個洛家,你四年前把你娘也給害死了,現如今,你要把你洛家和明家僅剩的人,也都給害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