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8頁
四人中,也就是洛金玉心無旁騖了,他恭恭敬敬地向兩位先生奉茶,心中還是挺高興的,畢竟他也並未多心去想齊老是被皇上逼來的,只當齊老是刀子嘴豆腐心,自願來的。
而吳知的大哥吳用則站在另一旁,很是羨慕地看著自家二弟有座,還受拜喝了茶。
他暗自想道:若是我當過洛金玉的先生,那此時此刻坐在那的人不就是我了?沈無疾什麼人物,親手給我奉茶,還要叫上一句「先生」。哈!哈哈!那可真是揚眉吐氣,夠我吹三年!唉,真是書到用時方恨少,少壯不努力,長大沒茶喝,老二也忒好運了。
總之各人各有心思,好容易,一通禮走完了,便是飲宴。喻閣老、齊老與刑部尚書等人推說年紀大,熬不得夜,亦過午不食的,便先行告退了,皇上也沒攔著,許了。
因著皇上聖駕光臨,眾人難免以他為中心,新郎倌兒並不要緊。可皇上與佳王卻盯著新郎倌兒鬧,一唱一和,意在灌沈無疾的酒。其他人見了,只好又附和著聖意,一併灌沈無疾。
沈無疾暗道,這傻子倒是做了這一件好事。
若換在他與洛金玉那尷尬事前,他必然又要在心中罵死這傻皇上,嫌他們耽誤他洞房花燭夜大事,可如今他卻是順水推舟,巴不得自己被灌得爛醉如泥,好有理由避開今夜的洞房,也不讓洛金玉找著不高興的引子。
屆時他就說,是賓客將他灌醉了,不是他刻意不願再嘗試洞房。
至於明日又要如何逃避……明日之事,自然是明日再想!且先過了今夜!
在場的皆是男賓,又沒了喻閣老他們坐鎮,在皇上與佳王的「煽動」下,存著刻意逢迎的心思,勸酒時難免說些大膽的葷話來逗趣。
提及那檔子事,沈無疾心裡苦得很,可誰讓皇上興致勃勃,他也只能沒事人似的陪著笑,與人有來有往地耍把戲,混像戲子一般。
好在眾人也心中有數,只是拿沈無疾打趣,並沒人將洛金玉扯進來。
洛金玉在另一桌陪著其他幾位客人說話,本沒在意沈無疾那邊,卻聽得那桌越鬧越起勁,這才轉頭,剛一聽,臉色就變了,再一看沈無疾此刻模樣,登時起身過去。
沈無疾招待的這桌,除了皇上與佳王,其餘皆是何方舟等東廠出身的太監或者錦衣衛行事。在皇上的「引領」下,眾人不論品階高低,就照著民間鬧新郎官的法子在鬧沈無疾。
一群人坐也不坐,將沈無疾圍在中央,叫他兩隻手都握著酒杯,左手剛喝完,右手酒杯已被人再度灌滿,甚至有人徑直抓著他的手往他嘴上按,偶爾酒就潑灑到了衣裳上。
沈無疾也不惱,只笑著喝,早不知被灌了幾斤下肚。
一則,在東廠發生了那尷尬事,叫沈無疾心中本就鬱郁,藉機也喝酒消愁,二則,除了那事,今日本卻說得上乃沈無疾人生最得意幸福之時。
其中又苦又甜,百感交集,令沈無疾更比平日裡易醉。說酩酊大醉不至於,可他多少也喝得兩頰飛紅、面泛桃花,看人說話時的模樣越發柔媚,甚至還有些輕浮。
其他人也喝得不少,上了頭,來了勁,說起葷話逐漸失了輕重。
沈無疾仍舊不惱,只笑著聽,笑著喝酒。
可他剛又要喝下一杯苦酒,手卻忽然被抓住了,他不由得一怔,透過有些朦朧的醉眼,看著面前的洛金玉。
「你不能再喝了。」洛金玉對他說完,又看向四周,道,「你們也不該再喝了,皇上該回宮了。」
皇上自打來了京城,頭一回玩兒得開心,好容易找回幾分當初在封地時的快活自在感覺,哪肯走,道:「別掃興,子石,朕再喝幾杯,你這大喜日子,朕還是見著你是第一個趕客的!」
何方舟尚算喝得少的,比其他人清醒許多,笑著對洛金玉打圓場:「大喜的日子,便只放縱這一日可好?」
「不好。」洛金玉絲毫不給情面地道,「酒多傷身,皇上不可貪杯。」
「朕沒喝多少。」皇上急忙道,「都灌沈無疾去了!」
佳王與谷玄黃等人也忙在旁應和。
洛金玉越發不滿,反問道:「他的身就能傷?」
皇上一愣:「啊?」
「你們是賓客,因此我適才說得較為委婉。既你們已醉了,聽不明白,我只好直言。」洛金玉梗著脖子道,「請你們不要再灌沈無疾酒,也不要再戲弄於他,對他說些孟浪之言,他乃我妻,請你們放尊重些。」
眾人:「……」
沈無疾:「……」
廳內一時寂靜,旁邊那桌坐著的明廬嘴角一抽,幾乎同時,聽見身旁宋凌將筷子重重放在桌上的聲音。
他扭頭一看,就見陰陽怪氣了大半夜的宋凌此時面色陰沉,滴得出水來。
明廬都顧不上洛金玉這丟人師弟了,盯著宋凌,低聲道:「你究竟什麼毛病?我都沒你這麼反對。」
他只當宋凌是個單純仰慕洛金玉才學的書生少年,這種孩子眼見洛金玉和沈無疾成親,不高興在所難免。
本座的命定之人與人成親,你自然不反對。與你何干?
宋凌深深呼吸。
他早就察覺出洛金玉與沈無疾自東廠回來後的微妙怪異處,自然知道是為了何等原因,因此雖有些不高興,卻又更多幸災樂禍,這才甘心老實坐在這兒,就為了觀看沈無疾那強顏歡笑的可笑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