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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天賜道:「無外乎同舟共濟,小喻大人客氣了。」
「說得好。」喻長梁道,「『同舟共濟』。君家與喻家其實就乘同一艘大船,一個在船左側,一個在右側,誰也缺不得,缺了哪邊,這艘船都禁不得風浪,都隨時會傾覆於海中。」
君天賜垂眸,摩挲著自己的手指。
喻長梁又道:「那沈無疾和洛金玉,卻就是那風浪,就想著將這艘船掀了……」
「小喻大人,」君天賜打斷他的話,抬眼看著他,「沈無疾是你我公敵,隨便你罵。可洛金玉,你不能罵,也不能殺。」
喻長梁一怔:「為何?」
「因為我要娶他。」君天賜淡淡道。
喻長梁:「……」
君天賜眼前又發起黑來,他臉色越發蒼白,渾身發冷,無力地靠著椅背,微微仰著頭,閉著眼睛,有些急促地喘了一陣氣。
喻長梁:「……」
他其實和君天賜也只見過寥寥數面,只知這人體弱多病,並不知這人總是這副要死不活的樣兒,此刻見了,頓時嚇著了,生怕人死在這兒,好容易結成的喻君兩家聯盟就此覆滅!
喻長梁急忙衝過去,扶著君天賜,問道:「小君大人,你沒事吧?你——我立刻去叫人!」
他說著,就要起身去外面叫人,卻被君天賜一把拉住了,皺著眉頭道:「我沒事,別這麼大驚小怪的。」
喻長梁:「……」
君天賜抖著手,從自己懷裡摸出藥壺聞了聞,又倒了幾顆藥丸吞下,好一會兒,緩過來,道:「嚇著小喻大人了。」
喻長梁猶豫道:「是嚇著我了……」
「虛話別說了,我這身子,在外久待不得。」君天賜其實是懶得和這等俗人多說,徑直道,「沈無疾那些罪狀,是曹國忠給的,我也不過是做個中間人。」
他停了停,問,「曹國忠還活著,這事兒你知道吧?」
「知道,爺爺提過幾句。」喻長梁道,「說是曹國忠身懷秘寶……」
第238章
「我也對所謂秘寶有些興趣, 屢次去見過他, 」君天賜淡淡道, 「如果說沈無疾的把柄算秘寶,就算有了。若不算, 那就沒有。」
他並不打算將死而復生等事告訴喻長梁。
喻長梁亦非好哄騙之人,心中自然不肯輕信, 可面上卻也不表露, 只點頭, 作出恍然大悟的樣子:「原來如此,倒果真是秘寶。以沈無疾如今身份權勢, 能挾他的把柄在手, 豈不是把柄乃『天子』, 沈無疾乃『諸侯』,就是挾天子以令諸侯。」
喻長梁分明知道君天賜有意瞞著自己,卻仍幫著圓場。
而君天賜亦料算到喻長梁知道自己有意瞞著他。
喻長梁則也知道君天賜會料算到自己知道他瞞著自己……
其中種種試探, 諸多心照不宣的場面套路,都令君天賜感覺疲憊與憎厭。
喻長梁卻與他不同, 喻長梁對此如魚得水,甚至自得。
再說洛金玉,那日他上都察院與左僉都御史據理力爭,這御史著實沒理,然則又偏偏自認為特別有理,反而覺得洛金玉無理取鬧,兼之無禮, 竟敢來到都察院當面振振有辭地指責他!
可他又著實說不過洛金玉,僵持一陣,敷衍道:「好,你且將文書放在這。你也說了,就算依《官律》舊版所言,如今沈公公身陷要案,你身為他的家屬,都察院要先依法遣人對你查問,你方才能夠繼續辦公。你今日先回去,明日都察院會有人去沈府和禮部等處問詢,還望你到時配合。」
他這話中,便暗藏了些許隱秘機鋒,語氣很是居高臨下,分明是他都察院失職,可被他這麼一說,就化被動為主動了。
換了是沈無疾在這兒,肯定要惱,可洛金玉卻不是沈無疾,他並非聽不出其中傲慢,卻並不為此動氣,只道:「只要都察院行事符合規條,下官一定配合。」又道,「那養孤院——」
左僉都御史煩他煩得要命,只想早點兒趕他走,聞言打斷他的話,道:「文書放這兒,我們自會核查,難不成你不滿意,想要特例?」
「下官並無此意。」洛金玉到底是文人出身,臉皮有些薄,若非被逼著架上了,他其實與人相處,總是謙遜的,何況倒也確實是不能從這句話里挑出御史的毛病來,他便頷首道,「既如此,下官先告辭,靜候都察院消息。」
說完,他就走了。
隔日,都察院果然派了人登門例行詢問。
只是這其中又藏了那位左僉都御史的「精妙」小心思。
《官律》中雖有那麼條規定,重官涉事,若有直系家屬為官,正管理相關要務,都察院就要派人盤查。可都察院照辦的時候不多。
一來,「少有重官涉事」。仿佛是「規矩」,又仿佛是「自然」,總之,重官很少有被告的,好像官越大,就越是真的清白。
二來,那本來就不多的倒台重官事例中,往往一倒倒一片,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都在一開始就跟著都進去了,哪兒還能清白在外待著?洛金玉與沈無疾這算特例了,畢竟沈無疾那些貪賄事跡大多是一兩年前的了。
而世人皆知,四五年前,洛金玉憎沈無疾入骨,怎會與他同流合污?而一兩年前,洛金玉又在牢中,更是和沈無疾的行為拉不上號。
三則嘛……重官之所以為重官,肯定底氣不少。俗話說得好,瘦死的駱駝比馬大,倒台的重官或其後代,也總要比那些平頭百姓們更容易出頭,也就是俗話說的東山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