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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無疾想到洛金玉一身紅衣,與喻閣老的孫女兒共牽一條紅綢,含著笑在熱鬧中、在眾目睽睽下走進喜堂的樣子,悲從中來,情不自禁「嗷」了一聲,哭得更難自已。
洛金玉:「……」
他目瞪口呆地聽著那被子裡傳來一聲賽過一聲的幽怨哀啼聲,看著好容易那被子略掀開了一點,卻只是從中探出一隻手來,緊緊握著拳,使勁兒捶打到床欄邊上。
洛金玉:「…………」成了親,就該洞房了……沈無疾猛地一蹬腿,趴在被子裡,使勁捶打床板,嚎叫道:「你殺了我吧!我不活了!我不活了!」
洛金玉:「……………………」
來福:「……」
曹御醫:「……」
來福也被夫人先前那模樣給嚇著了,因此哪肯輕易去找市井大夫來,他徑直跑去曹府,聽人說曹御醫今日當值,恐剛出宮,還沒到家,便又一路奔去宮門口,多番打聽,好容易逮著了回家途中在路邊看胡人耍把戲的曹御醫,將人給拽……啊不,請了過來。
可兩人風風火火地一跑進中院,剛就聽到偏屋裡傳來砰砰的聲音,兩人好奇望去,見著那本該是病人的洛公子正站在偏屋門口裡,一臉茫然又茫然的樣子,盯著屋裡看。
接著,屋裡又傳來一聲哭嚎,伴隨著砰砰的敲擊聲:「我不活了!不活了!活著做什麼,我不如死了!」
來福:「……」
曹御醫:「……」
洛金玉沒察覺外頭有人來,被沈無疾這一通攪和胡鬧,心也亂了,不知所措道:「忽然的,又怎麼了?」
沈無疾聽到這話,又使勁錘了幾下床欄,嚎哭道:「你問什麼問!咱家死了,你就自在了!」
洛金玉蹙眉道:「你胡說什麼!」
沈無疾卻越發來勁:「你還凶!你怎麼不殺了我!給我個痛快!」
「你怎麼又來這一套!」洛金玉急道,「你上次就——」
「你都要娶喻皎皎了!還不許我哭嗎!」沈無疾哭泣道,「咱家也忒命苦了……」
洛金玉一怔,問:「喻皎皎是誰?」
「喻懷良的孫女兒!」沈無疾厲聲道。
「……」喻懷良是誰,他知道,只不過……「你在胡說什麼,我何時要娶……」他避開喻家小姐名諱,臉色由紅轉青,道,「我何時要娶她了?我都不認識她。你休得胡言亂語,辱姑娘家閨中清譽!」
「還不認識呢,就這麼關心她了!」沈無疾又「嗷」了一聲,蹬腿道,「咱家死了!咱家死了!咱家死了!」
洛金玉一時間已全不記得沈無疾與他親了嘴兒這等隱秘難堪的事了,他腦子裡就只有沈無疾在這無理取鬧,實在令人憤怒,當下火冒三丈,走過去,伸手拉扯沈無疾的被子,橫眉怒斥:「鬧夠了沒有?!」
沈無疾也不料他竟會來拉扯自己的被子,一時不防,被他拉開,再度四目相對,見著洛金玉薄怒模樣,沈無疾下意識不嚎了,咬了咬嫣紅嘴唇,從喉嚨間發出「嗚」的一聲幽怨,眉頭緊蹙,頭與兩頰都哭得紅紅的。
兩人又對著沉默了一陣,沈無疾在洛金玉冷冷的目光中緩緩爬起來,乖巧地跪坐在床上,低著頭,委屈地抹眼淚。
洛金玉:「……」
他雖不是憐香惜玉之人,可也不知怎的,見沈無疾如此,本能放緩了聲兒,耐心問道:「你又怎麼了?」
沈無疾抽噎著告狀:「你師哥說咱家配不上你,讓咱家離你遠些。」
洛金玉:「……」
沈無疾的聲兒越發哀怨:「他怪我不能為你傳宗接代。」
洛金玉:「………………」
沈無疾說著說著,捂住臉,嗚嗚地哭泣:「喻皎皎自然是比咱家哪兒都好的……」
「……」洛金玉艱難地道,「你不要再提喻小姐,我根本不認識她,也根本沒有這種事,你……你先別哭了。」
沈無疾卻越哭越來勁,倒在床上,捂著臉哭道:「咱家不信!不信!你發誓,發誓有朝一日喻懷良給你說他孫女兒的親,你不要!」
「……」洛金玉莫名地看著他,覺得他這人當真腦髓抱疾。
見他不肯發誓,沈無疾「嗷」的一聲,正要繼續哭,終於聽到洛金玉道,「我發誓,你就不哭,肯好好聽我說正事了?」
沈無疾瞬間收了哭腔,仰著臉看他,小雞啄米似的點頭。
洛金玉:「……」
他甚至懷疑這又是沈無疾的陰謀!
可就算知道了又能怎麼樣呢?沈無疾哭鬧起來,實在令人心煩意亂,頭疼得很。
洛金玉蹙眉道:「我發誓,有朝一日喻閣老給我說他孫女兒的親,我不要。」說完,他又低聲道,「你也休得再提這本就八竿子打不著的事,省得污了姑娘家閨譽。」
沈無疾得了他的誓,猶不高興,又抽噎了一聲,委委屈屈道:「你是十分委屈為難嗎?這般不情願的模樣。倒像是咱家逼著你放棄了這麼一個做喻家乘龍快婿的好機會。」
洛金玉:「……」可不就是你一哭二鬧三上吊的逼我發誓嗎?!
他深深呼吸,不與沈無疾計較,道,「誓我也發了,我們該說正事了。」
沈無疾輕輕地哼了一聲,不滿道:「可見你是隨口敷衍咱家……」
「沈無疾!」洛金玉終於不耐煩了,喝道,「你見好就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