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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這說的什麼話?一回來,都開開心心的,他就隨口說句,你也值得這麼訓斥?」洛金玉道。
「哼,『隨口』?咱家看不是吧?」沈無疾道,「從一回來,他就一眼沒看過你,一聲沒叫過你。」說著,他盯向西風,「怎麼著,您是記恨他叫您做不得家財萬貫的少爺了嗎?」
「兒子絕不敢!」西風哭著喊著又要跪下磕頭,來福趕緊死死架住,小聲勸道:「你可別繼續惹他了。」
「本來就只是個伺候人的奴婢,有得吃穿能不挨打就是美夢了,如今是不記得自個兒身份,倒還嫌棄家貧來了?!」沈無疾厲聲問道。
「兒子沒有……」西風急得直哭。
洛金玉正要再勸,沈無疾正要再罵,院裡傳來明廬的聲音:「你怎麼一回來就鬧啊?你不在這段時候,家裡都清淨。」
沈無疾見明廬扶著爹走過來,仍當他倆外人,不願當著外人的面教訓自家人,便冷著臉對西風道:「自個兒去柴房面壁,清醒清醒。」
洛金玉還要勸,沈無疾堵住他的話,道,「誰幫他說話,他就別面壁了,直接滾蛋。」
「……」
洛金玉見他在氣頭上,知他脾性,尤其在眾人面前更是不願往回收話的,便只好暫且按捺,待稍後私下裡再勸。
待西風哭哭啼啼地走了,沈無疾瞬間變了一張臉,笑著問好:「爹與哥哥近日可好?」
「我本來還好,可爹不好,整日裡唉聲嘆氣,逮著我罵,我喝口水都是錯的,害得我也不好了。」明廬道。
明先生瞪大兒一眼,看向小兒,心中百感交集,半晌,搖著頭道:「你可糊塗,干出那些事來……該罰。子石做得好,還罰輕了!」
「嗐,您說得對,這不,咱家就老老實實挨罰了嗎。」沈無疾笑道。
明先生又訓斥了他兩句,見他笑吟吟的孝順樣兒不反駁,便訓不下去了,道:「唉,日後可千萬別再犯了。」
沈無疾笑著點頭,他說什麼都應。
明先生也沒別的能說了,見他實打實的瘦了一圈,心裡也是疼的,忙拉著他往屋裡走。凡事都可稍後再說,先吃飽了飯。
沈無疾正走著,又停下腳步,看與洛金玉說話的來福。
來福道:「那小的先回去了。」
他與西風一樣為沈無疾鳴不平,覺得洛金玉不近人情,卻到底他比西風年歲大,更懂人情世故些,因此雖心裡不滿,不像以往那麼親近,可面上對待洛金玉,尤其是當著沈無疾的面對待洛金玉,他還是很謹慎的。
洛金玉正要留他,聽見沈無疾問:「對了,不是說來福也遣散了嗎?」
「是,但來福這幾日幫著忙前忙後,出了大力。這院子的房介還是他托人介紹的。」洛金玉說著,看向來福,道,「怎好叫你就這麼走了,留下一起吃飯吧。」
「規矩不能廢,小的怎敢同桌。」來福笑著道。
「叫你留下就留下,什麼規矩。規矩就是你如今不是咱家家裡的下人,是個來熱心幫忙的街坊,咱家不表示謝意,那才叫沒規矩。」沈無疾道,「別多說了,跟上來。」
來福想了想,卻之不恭,便跟了上去。
西風跪在柴房裡,對著牆,低著頭,也不知過了多久,聽到門吱呀一聲響,有人進來了,捎帶著飯菜的香氣兒。
他想了想,來福這時候大約回家去了,便以為是洛金玉,仍賭著一口氣,在那不動。
「怎麼著,連咱家一起記恨了?」
西風一怔,忙回頭去看,見沈無疾端著一碗堆滿的飯菜進來。
「乾爹!」西風委屈叫道。
沈無疾朝他走過來,蹲在他面前,將碗遞給他:「吃吧。」
西風猶豫一下,接過碗,期期艾艾地看他。
「看什麼看?坐著吃吧。」沈無疾自個兒先席地而坐,白他一眼,「也別裝,你肯定偷著換腿了,腿沒麻。」
「……」西風不好意思地笑了,道,「乾爹慧眼如炬,兒子什么小心思都逃不過乾爹法眼。」
「都是咱家玩兒剩下的,你這就叫班門弄斧。」沈無疾埋汰他,「別說了,吃吧,涼了。」
西風見他態度,放了心,用力點頭,與他對面坐著,埋頭吃飯。
沈無疾看著他吃飯,看了好一會兒,忽然長嘆一聲氣。
西風的動作一頓,抬眼看乾爹。
「繼續吃你的。」沈無疾說。
他繼續吃。
沈無疾又嘆了一聲氣:「你啊,打小跟著咱家,好的也學,壞的也學,咱家罵你就跟罵自個兒似的。」
西風:「……」
他低著頭,繼續吃飯,眼卻悄悄地又酸了。
「你是不是覺得,金玉他不該那麼判咱家?」沈無疾問。
西風握著筷子的手指略一用力,低著頭道:「皇上讓乾娘審案,兒子覺得,必然是想對乾爹高高拿起,輕輕放下。」
「你別管皇上怎麼想,」沈無疾道,「你只說,你覺得咱家錯沒錯,該不該罰。」
西風飯也不吃了,沉默許久,道:「您是兒子乾爹,是親人,您永遠不會錯,就算實在錯了,兒子也絕不會說您的不是。」
「是啊,你是這麼想的,若換了咱家,大約也是這麼想。大約,其他人大多都這麼想。」沈無疾輕嘆道,「可如此,咱們就是對的,金玉他就是錯的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