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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了保住這份得天獨厚的優勢,君系對北疆防線是必要守住的,因此, 其實他們暗中與各國皆有聯繫,私下會輸送些利益, 換取皆大歡喜的合作結果。
但這回,雪帝部落突然向北疆邊境發起猛攻。
起初是因他們部落的水源造了污染,人畜飲之皆亡,巫師祭天卜卦,說此處天數已盡,需要遷地,因此他們四處觀察, 覺得天|朝這邊是最佳遷徙地,便遣來使團談判,要求將附近幾座大小城池送給他們。
這著實是令人無言以對的荒誕要求,可駐城官員還是將此事上報了朝廷。
毫無意外,朝廷果斷拒絕了。
就在此時,率領使團前來談判的雪帝部落二王子在驛館離奇死亡。
戰事就此觸發。
本來打就打了,可偏偏如今經過沈、君兩系相爭,竟「恰巧」在北疆糧草供應等環的多處,都換上的沈系之人。
這些地方並不起眼,許多都是極小的差事,尋常不會為人所注意。可一旦真發生了事,待這條線運轉起來,才叫人發現,這原來都是絆子。
「沈無疾用心何其狠毒,他是要北疆精銳全死在那!」
君亓聽著心腹在那咬牙痛罵,他面沉如水,許久,冷冷道:「難怪,他先把兩淮巡鹽貪賄案給翻出來,叫洛金玉去了那裡。」
洛金玉雖然難纏,是塊又臭又硬的石頭,但同時也迂腐剛直,他若仍在朝中,發現沈無疾竟賭上北疆駐守數十萬官兵性命來與自己爭鬥,怕是要鬧。
……
「沈公公!」
沈無疾剛入酒樓後院,便聽見了君太尉的聲音。他循聲望去,淡淡道:「叫太尉親自等候迎接,咱家折福了。」
「沈公公願吃這頓飯,別說等候迎接,就是讓我替沈公公脫靴,又有何難呢。」君亓微笑著說。
沈無疾與他向屋子走去,剛巧上了台階,停在房門外,低頭看了眼自己的腳,又看向君亓:「真的?」
君亓:「……」
他暗自深呼吸,正要蹲下身去,為這死閹人脫靴,卻又聽見這閹人道:「說笑的,真叫太尉脫靴,咱家也怕自個兒沒那個命。」
兩人在屋內桌旁坐好,沈無疾道:「酒菜倒也無需上了,咱家惜命,索性坦率說了。」
「沈公公說笑,」君亓道,「若真要殺沈公公,不吃酒菜,也有別的法子。」
「呵。」沈無疾嗤笑,「不妨試試。」
「今日不是要鬥氣的時候。」君亓淡淡道,「軍情如火,我又是粗人出身,就開門見山,不說虛話。你我意氣之爭,何必連累十萬將士性命。此次是我棋差一招,著了沈公公巧妙布局的道。願賭服輸,沈公公有何條件,但開無妨。」
「咱家就喜歡太尉這樣的直爽人,不像那些彎彎繞繞的。」沈無疾側著身子,一條胳膊搭在椅背另一邊,很玩世不恭、吊兒郎當的模樣,挑眉道,「咱家要君天賜的命呢?」
君亓不慌不忙,道:「沈公公若真有此意,便是不想談,又怎會勞動尊駕來這裡。」
「咱家還真有此意。」沈無疾道,「咱家尋常與人結怨,也不是非得要人的命,可君天賜他也忒不識好歹,覬覦他不該覬覦的。咱家衝冠一怒為紅顏,怎麼著,太尉覺得不行,還是咱家不配?」
君亓懶得與他胡扯這些有的沒的混帳糊塗事,徑直道:「沈公公想要別的什麼,直說吧。邊城有些城池已被圍了兩日,等不下去。」
沈無疾哼了一聲:「好說。從今往後,北疆眾城,盡歸聖上所管,君系精銳,分而化之,歸睿王、端王、齊王、淮南王、平西王各一支。做得到嗎?」
「睿王在浙江,端王在晉陽,齊王在寧夏,淮南王在南疆,平西王在蜀地。」君亓氣急反笑,「這是鐵了心要分化北疆鐵騎。」
「沒法子,名聲太大,不分遠點兒,可怕他們合起來造反呢。」沈無疾嘆道,「聖心擔憂此事,每夜都睡不好呢。」
「君家從未想過造反。」君亓道。
「你說,咱家就信嗎?咱家還說,與你同氣連枝呢,你信嗎?」沈無疾輕笑一聲,「太尉,俗話說得好,一朝天子一朝臣。當今聖上是仁厚之君,他倒不至於血洗什麼,可你們這些老臣,怎麼自個兒就不懂味兒呢?古來許多武將都愛擁兵自重,說起來就是不為造反,只為自保。可何為你們的自保呢?無非是想自個兒犯了事,皇上不敢追究罷了。這叫自保嗎?這叫威脅。你真把兵權交出來了,皇上沒事兒找你麻煩,這是他不對。可你把兵權交出來了,自個兒再弄些於社稷有害的事兒,皇上懲戒了您們,你們說這是卸磨殺驢,可就是強詞奪理了。」
「沈公公如今說話,也有幾分像洛郎中那味兒了。」君亓也笑了起來,「人不為己,天誅地滅。我戎馬半生、殫精竭慮,難道是為了給黎民百姓謀福祉、為皇上社稷做基石的嗎?」
沈無疾道:「人各有志。」
「好一個『人各有志』,正是如此。」君亓沉默半晌,將桌上茶水端起來喝了半盞,道,「我再問一句,皇上,或你,究竟是想怎麼樣。」
「皇——」
「沈無疾,」君亓突然打斷他的話,「你與皇上都該知道,這世間不會有至清的時候。我知道洛金玉是個書呆子,他是這麼覺得,可你與皇上不該和他一樣。佛教道教盛行這麼多年,也沒見多少人被度化了,儒生更是遍布全國,可古往今來出過幾個聖賢。但凡這世上還有高低貴賤之分,那麼幾乎所有人都愛往高處貴處走。沒了喻閣老,自會有張閣老,沒了君太尉,會有孫太尉,沒了沈公公,還會有陳公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