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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說鐲子之事傳遍朝野上下內外,引起了另一番各人波動,簡述一番。
一則是展清水展公公聽得久了,雖嘴裡埋汰,可眼看著這難哄的沈無疾成天樂得什麼似的,又見一貫謹小慎微的喜福也壯著膽子拿儲蓄銀子來央求自己幫他從宮外驚鴻閣里買一隻便宜些的簪子, 好送給與之對食的宮女錢氏,方才得知經沈無疾這一番折騰,驚鴻閣的名聲比起以往,又大了許多。
佳王更是范蠡轉世似的神通,趁著這通東風,伺機放出話來,說什麼,此生不給送上一份驚鴻閣的飾品,就說不上珍視真愛此人。不信?不信你看,洛大才子傾盡家財都要買鐲子送沈公公呢,不信商賈之言,還不信洛大才子之行為舉動?
展清水:「……」
他終於在一個陽光明媚的午後,踏入了驚鴻閣中,挑來挑去,選中一隻金骨紙扇,配上一隻剔透的白玉扇墜,叫掌柜的額外拿彩紙包好看了,揣在懷中,前往東廠,找到何方舟,溫柔道:「你生辰就快到了,送你。」
何方舟見著彩紙上驚鴻閣的標識,默然嘆息,道:「那你待咱家生辰再送吧。」
「那時又有別的禮。」展清水道,「怕你不收,才那樣說的,你就收下吧。」
何方舟搖了搖頭,很是無奈道:「清水,咱家與你說過許多回,沒有一百,也有九十。你不要再胡亂想些這個那個,你我皆是閹人,你……唉,你想些什麼呢。」
「沈無疾還成親了呢。」展清水痴痴望著他,道,「你與我,又怎麼的不行?」
「他是他,他本就與常人有異。」何方舟再度嘆息,「你何必向他學?總之,我無意於此。」
「說得你沒學似的。」展清水忍不住道,「你若當真無意,又怎麼被那姓明的傷成那樣?我與那混帳浪子不同,我絕不會喜新厭舊,絕不會傷你的心,唯有在這點上,我與無疾是一樣的。」
何方舟聞言,不再說話,只是神色暗淡下去,起身要走。
「方哥!我不該說!」展清水急忙一路追他,慌張解釋,「我不是有意,我……方哥!你別生氣,我——我就是見你為那不值得的混帳消瘦難過,我也難受。」
「你別說了。」何方舟停住腳,卻仍不去看展清水,只淡淡道,「你我兄弟,別胡思亂想。那禮咱家也不收,你另尋願收的、值得你送的人去。沒什麼公事,你也不要往東廠來,司禮監究竟與東廠不是一回事,別叫人閒話了,也叫無疾難做,他平衡各方,也是不易。」
「方哥……」
「沒別的事,你回吧。」何方舟道。
「不是什麼別的,就是一隻扇子,配你很好,也不顯突兀。」展清水訕訕道,「不是首飾那些,也不曖昧。」
「那你待咱家生辰再送,平日裡無事,何必送些私禮。」何方舟溫和道。
展清水想了又想,低聲道:「以往你說你不想那些事,我也信了,可後來發現,原來你也是盼著能有人作伴的,我……」
「清水,你不要再說了。」何方舟微微嘆息,「咱家不想與你爭吵有嫌隙,卻也不想聽你要說的那些,別說了,回吧。若你執意說下去,往後連東廠的門,你也別輕易進了,你我又何必到這一步,鬧得難看。」
話都說到了這份上,展清水也只得黯然帶著那禮原路回去,待到何方舟生辰再送。
只不過待何方舟生辰那日,展清水眼巴巴前去東廠賀壽,見著曹耀宗那傻子脖子上戴著金燦燦一個長命鎖項圈,樣式很是眼熟,他不動聲色將這傻子哄過來,翻著長命鎖看背後驚鴻閣的印記,一問,傻子說是何方舟送的……
這又是另一番故事了。
再說那姓明的混帳浪子,他這段時日有事在京城停留,也聽說了驚鴻閣的事,卻嗤之以鼻。
且不說別的,就說洛金玉送禮那故事,就叫明廬很是心焦,他時至今日還是很難接受自己弟弟與師弟這層干係。
他當初努力嘗試去理解接受,還為此,自個兒也曾有過一段艷遇,雖說也有過心動之時,可到底究竟還是過不了心底那道坎兒,只得遺憾收場。
這樣一來,明廬越發不看好師弟與弟弟之未來。
可很快他就發現,這驚鴻閣的事可給他使了大絆子。
譬如說,與他很是投緣的新近結識的佳人,喻家小姐,忽然對他冷淡起來,好容易從她心腹丫鬟口中得知了緣由:他一次驚鴻閣的東西也未曾送過喻小姐。
喻小姐世家閨秀,倒也不是虧欠這些錢銀,實在要買,自個兒也買得起,她本身卻也並非貪慕虛名之人,只是,想不想要,是她的事,想不想送,是明廬的心意。
看來,明廬不是真心實意。
男人,呵,嘴上什麼話說不出的?唯有緊要時候才見真章。
明廬:「……………………」
他默然地深呼吸一番,懇切問道,「我連盟主腰牌都能借她拿去給她閨中好友們賞玩新奇了,還不是真心實意?」
丫鬟本也對明廬有些春心萌發,這些時日跟著小姐一同議論過後,如今對滿口花言巧語、實則摳門虛偽花心浪蕩的明廬也很是有幾分不屑,面上卻並不怎麼表露出來,只微笑著道:「盟主說得也有理,小的會轉告小姐。」
明廬敏銳地察覺到了不對勁,笑著道:「姐姐平日裡可沒叫得如此生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