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3頁
冰涼的手掌抵住他下巴,隨後兩指捏住他鼻子,聽得她說,「不要仰頭,小心血咽下去。」李千機動也不敢動,直到師娘說聲好了,又抽了一張帕子堵他的鼻孔,「回去,用冷水敷一下。」
他捂著帕子,傻乎乎往屋裡走。
原來,原來受傷還真是有好處的。
拈雞惹狗的李小霸王突然想到,要是下回他不想學習老夫子的功課,能不能以頭搶地撒潑耍賴?
「五師兄,小雞崽都捉到籠里去啦,你可以安心睡覺啦。」小六先前聽完五師兄鬼哭狼嚎的一嗓子,怨氣煙消雲散,很是識趣把小雞捉了回去。整人也要有個度,不然會偷雞不成蝕把米的。
李千機噢了好幾聲,見眾人盯著他跟小六一模一樣的帕子看,分外警惕,「幹什麼?師娘特地給我的擦鼻血的,都滴血認親了,你們不會還想要搶吧?」
二師兄秦棠衣冠楚楚,慢條斯理解了錯金帶鉤,褪了滿是書生意氣的天青珠衣,只餘一條雪白褲子,他面相斯文,練了一身爆發力強悍的腱子肉,冬天一如既往赤膊睡覺。他舒展線條勻稱流暢的肩頸,精瘦的腰身令奚嬌嬌看得面上一熱,扭過頭後又偷偷回去瞄了幾眼。
二師兄單腿跪在五師兄的床沿,將人揍得直不起腰,他單邊挑眉,「給不給?」
五師兄發出悲鳴,「阿棠哥哥,我還是你親師弟嗎?」
不帶這樣揍人的,還用暗勁,表面根本看不出來!他想告狀都告不成!
「你覺得呢?」秦棠微笑,代言最美閻羅。
五師兄身子一抖。
帕子雖要緊,師兄力更蠻,若為小命故,乖乖當弟弟!李千機雙手捧著沾血的白帕,乖巧上貢。
秦棠抽出來,丹鳳眼涼涼瞥向一旁的小六。
後者撓了撓頭,不好意思道,「二師兄,我洗洗晾乾再給你!」
李千機再度哀嚎。
早知道小六也這麼沒骨氣,他還做什麼跟武力最高的二師兄擰著干呀,平白挨了一頓打!
師兄弟們早就知道是這個結果,看醫書的,做印章的,擦劍的,吃東西的,對五師兄的挨打視若罔聞,男孩子嘛,皮實耐摔,像老五這種小霸王,就該多教訓幾次,讓他長長心眼,免得放出去給他們惹禍。看看他們小六,雖然有時候傻乎乎得像糯米糰子,可哪次又挨過打?
唉,他們師兄們也是為老五操碎了心,長了一張聰明臉,還不如兩個小的看得透呢。
大師兄元懷貞是個醫痴,從來兩袖清風不管事,因此眼神狠、步子穩的二師兄秦棠年紀輕輕就做了山霸,威懾闌門上下。不過二師兄各門功課第一,是夫子們讚不絕口的天才,他為人處世周道體貼,又會籠絡師兄弟,外人更難以想像他逞兇鬥狠的一幕。
而挨了秦棠最多拳頭的老五李千機極為容易被收買,隔天秦棠給他帶來一頓肉飯,把人感動得稀里嘩啦不要不要的,當場要拜為金蘭姐妹,結果屁股又挨了一腳。
奚嬌嬌在這種和諧的氣氛里笑不起來。
這幾天師兄弟對他們的師娘展開了深刻的探討,發現她不苟言笑的面孔下是一顆柔軟的慈母之心,他們正打算組團受傷,看能不能博取同情,少上一兩個時辰的課,大冬天的來來回回,的確很受罪。
注意力全被另一個女人搶去,對奚嬌嬌是不能容忍的。
她決定奪回師兄們的視線。
於是奚嬌嬌提議,去梅園玩摸瞎子遊戲,蒙著眼睛去抓人。六位師兄對小孩兒般的遊戲不感興趣,可是架不住小師弟軟語哀求,一行人抹了抹臉,豁出去了,不就是玩遊戲嗎?有什麼不敢的。
不會武功的奚嬌嬌低估了師兄們的武力值,她摸索了一圈,臉凍得腫了,一根毛都沒摸到,氣得她一拽蒙眼的帕子,嘿,六個人跟靈活的猴兒一樣,全長樹上了呢!
「你們……你們太過分了!」小姑娘氣得直哆嗦。
五師兄好了傷疤忘了疼,嘴賤來了句,「這是二師兄方才用腹語教我們的,說你個子矮,手又短,肯定摸不到樹上!」
奚嬌嬌懷疑去看站在梅樹上的二師兄,對方長身鶴立,氣質超群,瞟了一眼隔壁樹的三師弟。
三師弟公良瞻:「……」
又被甩鍋了。
奚嬌嬌想到自己的蜜餞瓜果全是二師兄貢獻的,登時去瞪陰險狡詐愛煽風點火的三師兄,發起嬌小姐的脾氣,「我不管,你們欺負我,我要二師兄跟我一起抓!」
隱形的四師兄嘆了口氣,「小師弟,你這不叫玩遊戲,叫作弊。」
他們雖為師兄弟,發展道路大相逕庭。老大學醫,老二行俠,老三謀兵,老四悍將,老五言商,老六農桑。
若按武功排行,尚武的秦棠當之無愧冠絕闌門,雖還未行走江湖,但他一下山必出血案,無論江洋大盜還是命案犯人,全一股腦兒往他手裡撞,銀鞍白馬的血衣俠客十步殺一人,千里不留行。
奚嬌嬌哼了聲,「我才不管,反正你們是師兄,要讓著我。」
秦棠衣襟沾雪,聞言輕笑,「行,那師兄就讓你好了,抓到誰,誰明天挑水給我們洗臉,反之則然。」
三師兄幸災樂禍,「二師兄,這可是你說的,可不要因為自己狗鼻子塞了聞不到味兒就耍賴。」
「抓幾隻小老鼠,用不著狗鼻子。」秦棠坦然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