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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越說越來勁兒,拉著大師兄不讓他走。
元懷貞好不容易從李師傅一家充滿糞香的菜園子脫身,兜頭又遇上了韓師傅一家,他欲言又止,還沒婉拒,對方就拍拍胸脯,二話不說,發動全家老小,捋起袖子滿院子去逮雞鴨鵝兔。大師兄就在站在一堆雞毛鴨毛鵝毛兔毛里,默默地等,順帶把頭頂不明品種的毛拔下來。
是一根雞毛。
嗯,此物皮毛光亮,紋理細緻,可以推斷出主人是一隻氣血上好、儀容俊美的公雞。
元懷貞認真鑑定片刻。
最終大師兄得了兩籠雞鴨鵝兔,若不是韓師傅看他雙手滿滿當當的,實在擠不出地方提東西了,對方還想把自家養得壯實的黑臀豬讓人扛回去。
「你……為何這般看我?」
大師兄故作不經意,聞了聞袖子,有一些淡淡的腥味,但也不大,不禁鬆了口氣。
琳琅忍不住撲哧笑了。
長公主的眉毛細長秀美,淡得恰到好處,宛如一幅水墨,而揚唇一笑後,寫意水墨化成了丹青重彩,唇珠嫣紅,美不勝收。
她行峻言厲,凜若冰霜,鮮少露出笑容。
元懷貞不由得屏住呼吸,想永遠記住這一幕。
「你還記不記得,我第一次給你縫衣服的時候,你的師弟都在取笑你,你呢,僵得跟木頭似的,回去的路上,一個勁兒聞自己咯吱窩附近的衣裳。」
元懷貞羞得滿臉通紅,她竟然看到了!
「那時候,我可真沒想到,威風凜凜的長公主有一天會栽在你這根木頭的手上。」她捏起一捆微濕的半枝蓮,輕掃他鼻尖,「木頭,你知罪否?」
「木頭……認罪。」
醫者不自然摸了下脖頸。
當初只是一個不起眼的舉動,誰都沒有放在心上,如今回憶起來,好像是冥冥之中,自有定數。
甜得他喉嚨發疼。
「望長公主從輕發落。」
長公主正要發落他,突然臉色一變,撥開他往廚房奔去。
「怎麼了?這麼急?」
元懷貞追著過去。
「我煮了點藥湯,現在應該火候到了,該放另一批藥材了。」琳琅頭也不回。
元懷貞耳尖染了粉意,這藥湯也是為他熬製的。
長公主面冷心熱,那天以後,從不在他面前提起武功一事,怕他觸景生情。其實大可不必,他對武功並未如醫術一樣執著,即使失了內力,強健體魄猶在,跟普通人也是差別很大的。然而話到嘴邊,他又有些難為情。
他想看她為自己上心。
他想她多疼疼他。
是不是太貪心了呢?
來到廚房,也許是心急,她拿手直接去碰藥爐蓋子。他眼明手快,一把擒住她的手腕,讓燙紅的手指去觸碰他的耳朵。
「燙著沒有?」
薄荷般的乾淨嗓音驅散了熱意。
「沒有。」
琳琅抬頭,撞入他略微幽深的眸底。
兩人貼得極近,女子裙擺微揚,而醫者的腰間玉壁啞了聲響。她偏了偏頭,避開他灼熱氣息,「你站遠點,我要放藥材了。」
「我幫你。」
大師兄體質特殊,肌膚溫涼如玉,唯有唇齒糾纏,方知那灼傷肺腑的熾熱。他咬著琳琅柔軟的唇珠,慢慢吻入唇縫,略微生澀,又不失溫柔。
琳琅推了他肩膀一下,冷靜道,「你先別親我,放藥材先。」
「放什麼?」
他睫毛輕顫,又忍不住去咬她的耳朵。
「哎,你,別舔,遠志,先放遠志!」琳琅推不開人,只能無奈讓他代勞。誰知道這人比她還任性,連身都不轉,手掌往後面摸索了一下,抓起幾段細根兒,揚手一拋,落入滾燙的藥湯中。
琳琅甚至沒看清那是不是遠志,還想探過去瞧一瞧,結果醫仙大人不滿她接吻走神,兩根手指夾住她的下巴,非要她轉過臉來。
頸子濕漉漉的,全是纏絲。
「下一個,是什麼?」醫者的雙眼同樣濕漉漉的,讓人不忍拒絕他的請求。
如果忽略他不安分的手。
「當歸。」
他越靠越緊,琳琅退了又退,半截腰折在了米缸上。
「啪——」
虧得他長手長腳,隔了那麼遠還能抓到藥材。
「還有呢?」
「還有……唔……」
他的手掌緩緩交疊在她的手背上,溫柔而極富耐心的,將她蜷縮的手指頭一個個鑽開。
十指相扣,汗濕胸膛。
黃昏起風後,琳琅從蓮房返回館驛,她掛了一件雪青色松鶴紋披風,遮掩頸上的虎狼痕跡。
荒帝在穿堂靜坐,聽見廊外腳步聲,眼皮上撩,斜出一線冷光。片刻,冷光消失,他起身迎接,毫不拖泥帶水,「阿姐,如你所願,一切準備就緒。」
琳琅頷首,表示自己知曉。
她掀開帘子,往閣樓走去。
荒帝落後半步,伴在她的身側,天邊紅霞映入帝王眼中,詭譎多變,猩紅更甚,「阿姐,我縱然是想讓我們萬人之上,更想你萬全安好。以身作餌,應是弟的分內之事。弟不願意你身處群狼環伺之中,你可明白?」
琳琅失笑,「聽你這語氣,阿姐難道還是碰不得摔不得的瓷娃娃不成?阿弟放心,阿姐心中有數,這場棋局,你我會是最終贏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