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麻煩少年探頭看了半天,慌忙撲到琳琅的身邊,「娘親,娘親你怎麼了?」
韋淵微微勾唇,也好,「定兒,把你娘親扶起來,我們一家三口要回闌門了。」
豈料對方狠狠瞪他一眼,憤怒無比,「呸,事到如今,你還想裝成我爹爹嗎?我爹爹都告訴我了,你才不是我爹爹,否則,那天你怎麼會把我當成擋箭牌推出去?要不是爹爹讓人暗中手下留情,我這條小命就沒了。」
男人一怔,面色古怪,生出了幾分惱怒。
「我不是你爹爹,誰是你爹爹?」
他可以把兒子當棋子,卻不能容忍兒子將他視若無物。
巫馬沛立即望向荒帝,流露出了明顯的孺慕之色。
荒帝淡淡道,「你死到臨頭,告訴你也無妨。我是長公主收養的孤兒,承蒙她看重,替了她幼弟的身份,得以君臨天下。我欽慕長公主,無奈名分已定,難成夫妻。我一身荊棘血骨,不懼任何流言,唯獨不忍她被天下人責難。」
「你,就是我們看中的擋箭牌。」
他輕描淡寫打碎了韋淵固守多年的美夢,「不然,我血氣方剛,為何後宮空懸?又為何獨獨對沛兒視如己出?你真以為,天底下的舅舅都能像我這般無私奉獻,會好心到把姐姐的兒子送上帝位?」
四師兄跟三師兄打得天昏地暗,冷不防聽見這驚天秘聞,不可置信瞪大眼,氣血一岔,差點走火入魔。
韋淵斷然否認,「不可能!定兒是我與長公主的兒子!」他身為天縱之才,對長公主的感情極為自負,若非如此,他也不會入了戲,深深陷了進去。荒帝這番話,如同誅心之語,把韋淵多年的情分與付出襯成了一場天大的笑話。
他想起一事,用來反駁荒帝。
「他如果真的是你的兒子,當初你跟長公主離開,為什麼不帶上他?」
巫馬沛小聲地說,「那是爹爹想要我繼承闌門,然后里應外合,吞併闌門。」關於陰謀,他說得心虛,話音兒又不禁帶上了一股兒欣喜與驕傲,原來當初皇帝爹爹是為了考驗他,並不是丟下他一走了之。
他就知道,沒有人會無緣無故對人好的。
舅舅把他當成親兒子一樣養,沒想到他真是舅舅的親生兒子!
巫馬沛被荒帝徹徹底底說服了,全心全意信了他。
有了皇帝爹爹,少年又有了充足的底氣,不再是那個關押在地牢里茫然無措的小可憐了。他原本就是被荒帝一手帶大,也知荒帝一諾千金的性情,從不說謊。
「巫馬沛!」韋淵厲聲叱喝,心口隱隱作痛。
「荒帝給你灌了什麼迷魂湯,你連爹爹都不認了?」
巫馬沛毫不畏懼,「你說你是我爹爹,那我出生之後,第一個抱我的人,第一個餵我吃米糊的人,第一個為我穿衣服的人,為什麼不是你?我跟舅舅才是最親近的,我一個眼神舅舅就知道我在想什麼,你呢?你根本就不是我爹爹。」
「那是,那是因為……」
韋淵如鯁在喉。
那是因為他第一次見到那么小的嬰兒,皺巴巴的,紅彤彤的,像個小猴子,脆弱得他不敢下手。第一次,他有了血脈相連的親人,歡喜得不知如何是好,想抱不敢抱,怕一個用力,勒疼了嬰兒細細的喉管。
巫馬沛的出生,也讓他第一次產生了初為人父的奇妙感覺。
自此以後,他收斂冷血性情,努力做一個寬厚仁慈的父親,一個溫柔體貼的丈夫。
他是真的想要融入人間萬戶的裊裊炊煙。
喜歡長公主,也是不知不覺深入骨髓的相思。
只是一次不經心,他便被長公主厭棄,韋淵是極為不甘的。
「韋門主,你看,沒有人會認你的。」
荒帝曲下腰身,披風一展,將琳琅與巫馬沛護入懷中,親密無間,「這是我的妻子,也是我的兒子,而你,失敗得連弟子都不肯認你,從頭到尾,你只是孤家寡人一個,從未有人在意你。也是,一個能用百名孩子做藥人試驗的傢伙,不配擁有任何珍貴的感情。」
一個會喪心病狂煉製還童丹的醫家狂人,與其說他渴望變得年輕,倒不如說他想要停留在最美好的一刻。
絕世天才亦是害怕孤單的瘋子。
「不,不可能——」
韋淵捏碎了腰間的蛇紋玉笛,眼睛猩紅,「你休想騙我,長公主是我的妻子,定兒亦是我的兒子,我的一生都很圓滿完美!」
他生於災荒之家,家中有無數的兄弟姐妹,為了讓家人活過那個寒冷的冬天,他出謀獻策,主張偷盜鄰家的口糧。父母沒有驚喜,他們被早熟殘忍的小兒子嚇壞了,覺得他是天降災星,小小年紀心腸毒辣,於是狠下心將他趕出家門。
韋淵嘗遍世間冷暖,流浪到十歲,被前門主撿回帶大。
從內心深處,他渴望一個完整美滿的家庭。
荒帝的話等於折斷了溺水之人的救命稻草。
韋淵瘋了。
「你們不是我的家人,我要去找長公主,真正的長公主,還有我的兒子,我的定兒,爹爹錯了,不該丟下你……」
他瘋瘋癲癲出了門。
「跟上他。」荒帝漠然道,「一旦他出手傷人,當場斃命,絕不姑息。」
巫馬沛期期艾艾,「爹爹,怎麼說他也照顧我一場,你網開一面,把他抓回來,關起來就好了。」荒帝眉眼一挑,「誰是你爹爹?騙你幾句,你反而當真了?巫馬沛,關你好幾個月了,你怎麼還是如此天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