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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片時空下的神靈全被驚醒了,霧氣凝成了它們的軀體,隱隱約約顯出輪廓。
「父,您有何吩咐?」
頭戴日盤的埃及至高神步履穩健,朝著神撫胸示意,姿態恭順。
「吾在尋一位轉生者。」
諸神面面相覷。
「她為我摯愛。」
大祭司臉龐流露出一絲寂寥,「吾已跋涉了十七個時空,這裡,是吾最後的希望之地。」
「父,我們願助您一臂之力。」
諸神面容肅穆,頌起讚歌,從日升到日落,從光明到黑暗,跨越生與死,跨越天與岸。
跨越一切輪迴。
歸來吧,神所愛的您啊。
大祭司的神情瀕臨絕望。
他心裡的光,熄了。
當歷史再一次湮滅於星辰與塵埃中,轉生之鑰停在了大祭司的面前。
大祭司眸中浮現一絲水光。
它在前頭搖搖晃晃飛著,掠過了白骨,掠過了荊棘,義無反顧沖向了一座寂靜的、黑暗的帳篷。
大祭司顫抖著掀開了帘布。
他腿邊是一具顫抖的男性身體,鮮血自胸口迸濺。旁邊跪著一個女子,腰衣被掀到膝蓋上,僅有一件薄薄的抹胸。似乎察覺到來人,女子微微仰頭,眉尾濺上了一滴血珠,詭異的,卻分外艷靡。
轉生之鑰沒入了她額頭,緩緩浮現一枚黑色單翼印記。
是他最心愛的墮天使啊。
「莉,不……伊、伊莉莎白。」
在西元前的時空下,他笨拙地喚著這個久違的名字,落淚到無法自持。
我終於找到你了,在億萬斯年以後,在這個你我為敵的陌生國度里。
你已不認得我了。
第479章 法老前女友(21)
夜幕下的大地沉默又空曠,呼嘯的風聲仿佛是吟唱著不知名的歌調。
不遠處是一堆堆明亮的篝火,噼里啪啦燃燒著,偶爾竄出幾粒燒得燙紅的火星子,讓黑夜多了幾分鮮活的光。
這溫暖的火焰與月光一起,交疊映在了她的臉龐上,令那昳麗的眉眼籠罩著虛幻的光輝,不像是人間能生長出的艷色。
她維持著方才的姿勢,仰著臉看男人
他從逆光中走來,身姿修長,耳邊的髮絲被風拂起,猶如一縷縷晶瑩的銀線,光輝聖潔。
神無視了男人的求救與渴望,跨過了他的身體,隨後俯下腰。
「嘭——」
高大筆直的身影跪在了琳琅的身旁。
他乾淨的黑髮順著優美的背脊慢慢滑落,垂到地上,浸上了污穢陰暗的血。
可他不在乎。
「伊莉莎白……我的伊莉莎白。」
他再度呼喚著這個名字。
神顫抖著手心,想要觸摸她的臉龐,觸摸這片真實的、柔軟的皮膚。
他想,一點點就好。
他不貪心。
直至掌心下傳來溫度。
是真的。
好暖啊。
真的好暖。
這不是殘損血紅的夢魘,也不是清淺的一碰即碎的想念。
他等得太久了,以致於驚喜的感覺都變得遲鈍,反而是如影隨形的痛感更加強烈。
神的呼吸緊促,胸口泛著密密麻麻的針刺感。
他疼得厲害。
全身上下,每一塊骨,每一滴血,都在疼。
好疼啊。
強烈的痛感令他暈眩,大腦被絞成一片空白。
支離而破碎。
他就像是被囚禁在一個長滿荊棘的巨大十字架上,一柄柄鉤刃殘酷地插進他的眼睛、喉嚨、胸腹、大腿、腳掌,血肉模糊,瀕臨死亡。他因無比疼痛而恐懼,迫切想要逃離這窒息的、致命的囚籠,直到他看見了荊棘上盛開的那一朵玫瑰。
她是如此的美麗啊,香氣襲人,奇異安撫了他難忍的疼痛。
於是他不再想逃,任由玫瑰的刺放縱地扎入心臟。
他願用血養著她,讓她開得更風情萬種。
神克制了洶湧的情潮。
不能嚇到她。
男人低啞地說,「歡迎……回來。」
琳琅看見了他眼底失而復得的喜悅。
可是,這又跟她有什麼關係呢?
她墨色的睫毛垂落下來,看上去溫順而無害。
神聽見她一字一頓地說,「別用你的髒手碰我。」
然後他清醒了。
神意識到了發生了什麼。
在他面前的人,是他無數次欺騙過、利用過、拒絕過的人。
他領著年幼的公主闊步天堂,卻讓她迷失在美麗又布滿罪惡的伊甸園裡,在轉身之間,毫不憐惜踐踏了她的真心。
——她憎惡著他,仇恨著他。
神沉默了。
他明白辯解已無用,因為傷害早已存在。
「你不救他?」她語帶諷刺,「再遲一點,他就要跟這個世界說再見了。」
「不用。他罪有應得。」神冷靜地敘述。
「哈……大祭司,您這又是想玩什麼?」琳琅不信他,「先讓人來侮辱我,再做個好人嗎?」
氣氛又僵硬了一會兒。
「我……」他的聲音低了下去,坦白地哄她,「我沒想到,你是我一直想找的轉世之人。對不起,伊莉莎白。」
琳琅扯了扯嘴角,「請大祭司牢記,我是奈菲爾塔利,埃及的王妃,不是您口中的轉世之人。她定是無比美麗,才令大祭司多年情深。而我?我只是一個區區的貴族小姐,擔當不起大祭司心愛轉世之人的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