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4頁
趙懷瑾皺眉,「快宣太醫!」
隨著穆貴妃被抬入側間治療,殿上陷入了一片死寂。
「皇后,你可有話要說?」
果然,首先開刀的自然是眾妃之上的尊貴女子。
「回陛下,看了一場鬧戲。」
她漫不經心攏著袖口。
趙懷瑾面如沉水,「穆貴妃是在鳳儀宮出事的。」
言下之意就是,你若不給出一個滿意的處理,你就逃脫不了陷害的干係。
「哦,那又如何?」她輕笑,眼眸里猶如研碎了一池春光,「陛下自己都護不住穆貴妃,卻來拿臣妾問罪,這會不會……太噁心了呢?」
噁心,這是他第二遍聽見了。
趙懷瑾的嘴角抿成一條緊繃繃的直線。
「陛下,真是對不住了,午睡時間到了,請容臣妾先告退。」琳琅起身,施施然行了個禮,就轉身走入內室。
那明紅拖曳的裙裾,晃花了眾妃的視線。
好、好囂張的皇后!
這完全顛覆了李佳期對後宮主人的印象!
在她看來,皇后是皇帝的大老婆,應該是一臉端莊賢惠給皇帝納小老婆,平日還得被一眾千嬌百媚的小老婆各種秀恩愛,自己還不得不各種噓寒問暖,君不見電視裡大多數的皇后都憔悴蒼老嗎?
正在李佳期暗暗想著的時候,明黃的身影卻從她身邊利落走過,金色與紅色重疊,竟隨皇后進了內室。
她微微一怔。
這是李佳期第一次清楚意識到「帝後」這個概念。
而內室,是另一番的攻心較量。
趙懷瑾疾走幾步,一把擒住琳琅的手腕,稍稍用力,聲音暗含警告,「皇后,你不覺得自己太過分了嗎?」
在眾多后妃面前,居然直接給他落臉?
「臣妾反倒覺得男人對女人動粗,才是最該譴責的。」琳琅指了指被他捏紅的肌膚,「陛下,你的修養呢?」
帝王墨眸微怔,她則趁機掙脫開來,走到案桌前,讓兩人隔著一個安全的距離。
「皇后,你不一樣了。」
他淡淡開口,居然屢屢挑釁一個帝王的權威。
她垂著眼帘,纖長的睫毛留下月牙似的弧度,「始作俑者,不應該是陛下自己嗎?」
他漸漸擰起眉頭。
「朕何時——」他的話被打斷。
「臣妾從別人聽到了失憶前的事情,陛下,你要不要聽呢?」
她笑容和煦,仿佛說著不相干的人與事,「她們說,皇后娘娘真是太可憐了,娘家再強大又怎樣?還不是被陛下一手抄了?擁有絕世美貌又如何,還不是拉攏不了帝心,你看啊,懷孕三次流產三次……」
「住口。」他指節微微發白。
「陛下,這你就難受了?」女子笑意變淡,「我不知道之前的我是如何挨過三次流產的痛苦,可我知,那肯定是一個讓人絕望的噩夢。你想,那麼脆弱的一個小傢伙,他還沒來得及領略這世界的美麗,他還感受不到他母親的喜悅,他就……永遠合上了眼。」
「住口!朕讓你住口!」他猛然傾身,隔著案桌死死抓住她的胳膊,森然道,「不要再說了。」
他以為帝王無心,為了最後的勝敗,他可以無視所有。
他只是忽略了,這個女子在他心裡的份量。
那次他微服辦事,碰上了雨天,便在別人家的屋檐下躲避。
十三歲的少女娉娉婷婷,著了一襲煙羅紫的蟬紗裙,撐著一把青花油紙傘,透著閨閣女兒的嫻雅秀色。
她徑直走向另一個人。
「存志哥哥,爹爹讓你先回去,等雨停了再走。」
「是爹他讓我回去的?」少年差點驚喜到要叫出聲來。
「什麼你爹呀,別亂認親戚。」女孩兒秋波流轉,沒好氣瞪了他一眼,大庭廣眾之下,也不害臊。
「不是,我是說你爹。」
他嘀咕了一句,「反正早晚都會是我爹,沒差。」
趙懷謹看見那個女孩子紅了耳根子,臉頰粉撲撲的,像是塗了一層蜜,怪美的。
再後來,他知道了這個女孩子是丞相的女兒。
當母后說要將她指給自己時,趙懷謹臉色不變。
答應了。
琳琅低頭,用力將他的手指一根根扳開,即便對方的指甲劃破她的肌膚。
「陛下,我新得一首詩,不如寫於你看?」
狼毫蘸墨,在宣紙渲染開來。
他目光一沉,落到紙上。
見人初解語嘔啞,不肯歸眠戀小車。
一夜嬌啼緣底事,為嫌衣少縷金華。
穆貴妃一事竟然不了了之,這出乎後宮嬪妃的意料。
穆貴妃是陛下鍾愛的后妃,她在鳳儀宮意外落了個成型的男胎,陛下不應該是心痛難當向皇后問罪,然後堅決廢后嗎?
可是,帝王走出皇后寢室後,只是淡淡來了一句,「蘇德,給朕好好查,是誰那麼大膽陷害皇后。」
是陷害皇后,不是陷害穆貴妃?
一瞬間眾妃以為自己聽錯了。
「無論是誰,冒犯朕的正妻,一律,殺無赦。」
最後三個字,殺意陡生。
李佳期眼瞳仿佛被針扎了一下猛然縮了縮,從沒有像現在這一刻讓她如此恐慌。
天子一怒,伏屍百萬,流血千里。
曾經在課本里看到的詞句,突然有天成為真實存在的東西,她既感荒謬又不免為自己的未來擔心起來。